當繚繞在瓊頂山巔的雲朵與西天的晚霞遙相呼應成為同樣顏色的時候,簡寥觀裏的法事也結束了最後一個項目,道士們放下法器,更衣吃飯。飯菜是沈嗣潔雇請附近村民來做的,一鍋素菜加一鍋米飯。道士們各自取碗去吃,而後由祁高篤派來的中巴車接回城裏。
石高靜和應延春吃罷,去接替阿暖守靈,阿暖爬起身,擦擦腮邊的淚水走了。石高靜看見棺材前麵的線香將要燃盡,拿來三根換上,坐到旁邊的席子上歇息。應延春挪了挪屁股坐到他的對麵,囁嚅片刻說:“石院長,我姑媽的鑰匙在你那裏吧?”石高靜說:“嗯。你姑媽是有一串鑰匙,我把它帶回來了。”應延春說:“那你給我吧,我去她屋裏收拾一下。”說著就向石高靜伸出手來。石高靜說:“這不合適。按照道內規矩,道人羽化之後,留下的東西都是廟裏的。在過去,要把東西擺出去‘賣大單’,誰看中了什麽誰就買,錢由廟裏收。你姑媽的東西也應該是簡寥觀裏的財物。”應延春吧嗒一下嘴道:“沈道長這樣說,你也這樣說。可是,你們的規矩是你們的,我這裏也有規矩。”石高靜問:“你有什麽規矩?”應延春說:“《遺產繼承法》。”石高靜看著應延春那張因在田間長期勞作顯得特別粗糙的臉,猶豫片刻說:“你等著,我和你姑媽的兩個徒弟商量一下。”
他來到廚房,向正在吃飯的兩個坤道說了這事,沈嗣潔憤然道:“小應怎麽這樣!師父羽化的第二天,他就跑到山上向我要鑰匙,要收拾師父的東西。我說,鑰匙讓師父帶到美國去了。沒想到,他現在又跟你要。師父的東西不能給他!”石高靜問阿暖怎麽辦,阿暖卻說:“給他吧。”沈嗣潔向阿暖瞪眼道:“不行!不能壞了規矩!”
石高靜見兩個人的態度截然相反,正思慮怎麽辦才好,靈棚裏忽然傳來應延春的哭聲。他聲音粗壯,邊哭邊說:“姑媽,姑媽,我可憐的姑媽!你的心好狠!你撇下我了,我再也沒有親人了呀姑媽……”看見阿暖被那哭聲感染又在流淚,石高靜說:“按遺產法辦吧。”沈嗣潔氣鼓鼓道:“遺產,遺產,好像我師父還有萬貫錢財似的,哼!”石高靜說:“就是,你師父還能有多少財產?咱們別計較了。”說罷,他去靈棚和應延春講了這個決定,應延春點點頭止住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