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或白霧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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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對查處郭子興不抱太大希望,白呂在支明鐸走後,繼續致力於他的“大地藝術”。

北方春季裏常有的幹旱出現了。一連許多天都是萬裏無雲豔陽高照,剛剛出土的各類幼苗被曬得黃焦臘氣,白呂隻好帶領十幾名民工天天從山溝裏挑水來澆。一天天下來,他把肩膀都磨破了,腰和腿的肌肉裏像灌滿了陳年老醋,又酸又漲。

這樣,白呂便天天盼雨。他小時候聽人說過:“雷公戴帽,大雨來到”,現在他每天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抬頭去看前麵的雷公山頂是不是被雲霧遮蓋。但看一天沒有,再看一天還是沒有。直到半月後的一天上午,從東天邊飄來大片的雲霧,將雷公山的頂端納入她溫柔的懷抱之中。又過了一會兒,陰雲蔽空,讓他渴盼已久的春雨就唰唰地下了起來。白呂興奮地向民工說:“好啦,你們回家歇著吧!”民工們便一邊歡呼一邊冒雨跑走了。

白呂沒有進屋。他一個人在地裏走來走去,聽周圍一片瀟瀟雨聲,看那些小苗兒讓雨點彈得東一歪西一扭,心裏溢滿了無限的欣悅與感動。

這時,不遠處有人忽然喊道:“白哥!白哥!”白呂想:這是在叫誰呢?他轉身去看,不禁吃了一驚:原來是任小鳳來了。等她跑到跟前,白呂問:“你不在平州當保姆,怎麽跑到這裏來啦?”任小鳳將腳一跺哭道:“我不在那裏幹了,那裏一個個都是畜牲!”一聽這話,白呂便明白了大半。他說:“雨下大了,跟我到屋裏去吧。”

走進地頭的小屋,任小鳳用白呂遞過來的毛巾擦擦臉上的雨水和淚水,便坐在一個木墩上講了她在平州的情況。她說萬萬沒想到,荀柰兩口子都是流氓。她在他家剛幹了十來天,荀柰就對她起了壞心。那天他見老婆梅卉上班去了,孩子也睡著了,說要放外國電影給她看,可是放出來的卻是黃色錄像。她嚇得趕緊跑到自己住的屋裏,荀柰卻追過來又摟又抱。她抽身跑到廚房,拿出菜刀要拚命,這才讓荀柰住手。過了幾天,荀柰到外省開會,任小鳳晚上剛剛躺下,卻聽到梅卉打電話讓誰過來。一會兒,有人輕輕敲門,接著就是梅卉開門,然後就是二人一邊小聲說話一邊去了臥室。直到半夜,那人才悄悄離開。任小鳳想,背著男人偷漢子,梅卉怎麽能這樣呢。這時,她就有點同情荀柰了。等荀柰開會回來,她想把這秘密透露給他卻又不敢,憋得心裏十分難受。又過了幾天,梅卉因為父親有病回了老家,晚上荀柰等孩子睡了,又對任小鳳動手動腳。任小鳳一氣之下想傷傷他的心,便冷笑著說:你有這份心,還不如好好管一管梅老師呢!荀柰一驚,問道:我不在家的時候,肖書記來了是吧?任小鳳問:哪個肖書記?我可沒見人長得什麽樣子。荀柰道:沒見模樣,聽見聲音了吧?他說話鼻子囔囔的。任小鳳說:不假,鼻子囔囔的。怎麽,你就不生氣?不管管?荀柰說:操他媽的我怎能不生氣呢?可我不能管呀!任小鳳問:為啥?荀柰便告訴她,這肖書記是校黨委的,權力可大了。梅卉跟他睡覺,是想從圖書館調黨辦,而他也想通過這一層關係,當上係主任。任小鳳聽他這樣說,忍著惡心說道:你老婆跟人睡覺有那麽多好處,我跟你睡有啥好處?荀柰一聽立即說:咱們商量商量嘛——除了梅卉給你的那份工資,我再偷偷發給你一份行嗎?任小鳳說:就是三百塊錢?荀柰說:嫌少就再加一百。任小鳳說:告訴你吧,你加上一千一萬,我也是不答應!誰想跟我睡,除非他能娶我做老婆!怎麽樣?你能跟梅老師離婚?要是你今天離的話,我明天就嫁給你!荀柰說:哎呀呀,小鳳你真厲害!想要我離婚怎麽能行呢?你怎麽就不想想自己的文化層次呢?任小鳳說:我是沒文化,沒層次,可我總還是個人,比你們這樣裝著一肚子文化水兒去做畜牲要強得多!荀柰擺著手說:好好好,咱們沒有共同語言,無法溝通,你睡吧你睡吧!說罷就回了自己的臥室。任小鳳思前想後,覺得不能再在這樣的人身邊幹下去,於是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要走。荀柰再三挽留卻留不住她,隻好支給了她一個月的工錢。任小鳳走出平州師院,想另找個地方幹活,卻又不知到哪裏找去。這時她想到像親哥哥一樣的好人白呂,便決定回鎮上找他,讓他給想想辦法。她昨天回家看了看爹娘,今天便到了鎮委。聽那裏人說,白呂早已辭職回家,她便又跑到了支呂官莊。找到白呂的家裏,白呂的娘待她十分熱情,非要把她親自送來不可。任小鳳不讓,向她問明白路怎麽走法,便找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