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或白霧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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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中貞的一口牙全部光了。

那是在生地收獲了之後。

北風起,雁南飛,生地莖葉枯萎,地皮下麵卻是根塊碩肥。白呂看看可以收刨了,給藥材公司打了個電話,很快便有一幫人帶著大卡車來了。收購點還是設在清官廟旁,村民們用小車平車三輪車從四麵八方將生地送來,藥材公司的人當即過秤,付款。村民們揣起大把的票子之後,無人不對白呂由衷稱讚。

白呂種的三畝生地收了七千斤,一家人忙活了整整兩天才全部收淨。呂中貞幫兒子兒媳將最後一車送到收購點上,親眼看見任小鳳接過了七千元現金,她無比欣慰地拍拍身上的泥土,出了一口長氣。

然而,就在她轉身看見清官廟的時候,剛才的興奮感立刻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腔沮喪和滿心怨尤。

她又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枯樹開花的時刻。她本來想,那一晚開出的花朵,是很快會結出果實來的,可是春去秋來,那花竟無聲無息地落了。

因為什麽?因為兒子。如果不是兒子向支明祿發起了挑戰,如果不是她袒護兒子,事情完全會按照她和支明祿共同設想的方向前進。

現在,兒子已經取得了初步的勝利。村民們賣生地時的一張張笑臉,分明是一張張白呂得勝的記分牌。可是,兒子勝利了,母親卻失敗了。她渴盼了一生的完整的家庭生活,她寄予了全部希望的最後歸宿,卻像大水中的一條小船一樣,遠遠地泊著,讓她不知如何靠攏、接近。她不是不想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最終走到一起,也曾默許二咣咣又去找支明祿談過。可是二咣咣告訴她,支明祿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態度陰陽難辨。這樣,呂中貞也就不讓二咣咣再問了,她說,人要臉,樹要皮,他那麽不陰不陽,我急三火四地追他,顯得我呂中貞多麽下賤!於是,二咣咣再度歇業,呂中貞和支明祿的事就拖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