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白日 : 重说锦毛义士白玉堂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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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被人解了穴道,醒过来。他发现自己经到了襄阳府里,已经是深夜了。

襄阳王站在他身边笑道:“你如何着了别人的道儿?”

白玉堂恍惚道:“颜先生呢?”

襄阳王道:“颜先生已经被他们捉回去了,此时大概正在开封府受审呢。”

白玉堂突然想起雨墨,忙翻身坐起:“雨墨呢?”

襄阳王道:“他已经走了。你放心便是,他不会有事的。”

白玉堂笑道:“还要谢谢王爷了。”

襄阳王笑道:“你莫要客气了。我只是困了,先去睡了,我想你一定饿了,一会让成聚陪你去吃夜酒。”

襄阳王去了。

白玉堂暗自沉思了一会,就走出来。成聚已经等在门外,二人到了堂上,早已经有人摆好酒宴,二人就坐下饮酒。成聚突然问一句:“玉堂弟,我听说你与展昭相斗并非只为御猫一事,外边多传你与展昭已经订亲的丁姑娘有染?”

白玉堂一怔,怒道:“如何竟有这般传言?”成聚笑道:“无风不起浪。这一阵外人流言贤弟多与丁姑娘来往甚密。”

白玉堂叹道:“我只是爱丁姑娘,并无**意,展昭怎么好这般意气用事,大丈夫不能为人所疑。”

成聚道:“万恶**为首,却是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人无君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经地义,玉堂兄大可不必如此自责。”

白玉堂突然看着成聚:“此事现在已经不放在我心上了,我现在只是想为白叶、苗三爷和红儿报仇。”

成聚一惊:“贤弟,你抓住凶手了?”

白玉堂冷笑一声:“没有,但我已经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成聚笑问:“可否与我说说。”

白玉堂摇摇头:“我真是太傻了……事至如今,才理出一个头绪来。”

成聚呆了呆道:“我听说襄阳王要去陷空岛,不知道你们何时动身。”

白玉堂笑道:“此事还未说定,如何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成聚皱眉道:“不晓得此事为何传得这样快当。”

白玉堂饮罢一杯酒:“我看王爷最好明天动身。”

成聚似乎没有听到,站起身笑道:“真是吃得醉了。我先去歇了。”就摇摇晃晃地走了。

白玉堂沉思良久,他长吁一口气,看着窗外。

窗外已经夜深。

卢方几个带人在襄阳河岸边堵住襄阳王时,襄阳王一行正要过渡。

白玉堂看到卢方几个人乘风来追时,便催襄阳王上船。

襄阳王叹道:“玉堂,朝廷只抓我,与你何干,你快些走吧,以免再受牵累,那朝廷是不认人的。”

白玉堂冷笑:“我不认得朝廷,只认得朋友。你我既然是知己朋友,我抛下你走掉,你是要我一世背一个骂名吗?”

襄阳王怔了一下,仰天叹道:“王位与我何干,我只是交往天下朋友,竟被视为反叛,天理何在?我今世结交下你这样的朋友,也算是不枉了。”

白玉堂大喝一声,将襄阳王推上船去,襄阳王还要讲什么,船夫已经将船驶向了河心。

这时,卢方几个人也正追到了河边。

几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冷冷地对视着。

河风烈烈,卢方惨然道:“五弟,你何必不回头呢?”

白玉堂像木了一般,站在江边。

蒋平怒道:“白玉堂,你一世精明,如何愚到这般地步?你……就一点也……”蒋平说不下去了。

白玉堂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与你们四人已经断袍绝交,我的事你们几位就不要再管了。现在,你们是朝廷的官员,我是被朝廷缉拿的恶贼!”白玉堂突然咆哮起来:“你们如何还不出手,还罗嗦什么呢?”

韩彰走上前,朝白玉堂拱手道:“五弟,不管你怎么说,我韩彰是为了救你而来,想当年,我们兄弟五个在陷空岛上何等快活,不想落得今日自相残杀。我韩彰本无意在朝中谋职,今日五弟这样固执,卢方兄徐庆蒋平三位弟弟也如此奉公,我韩彰志短,不善虚以委蛇,就此告辞。”说罢,将手中的刀一抛,一道寒光,射入江中,激起一片浪花。

韩彰转身走了。江风赶上岸来,追咬着韩彰的长袍。

卢方转身大叫:“二弟。”他悲痛至极,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韩彰并不回头,一路疾去。

蒋平徐庆大叫一声,挥刀扑上前来。白玉堂恶笑一声:“我许久没有与二位交手了。”徐庆怪叫:“白玉堂,拿命来。”

三个人斗在一处,卢方只是呆呆地站着,泪流满面。

几招过去,徐庆蒋平处了下风。徐庆回身大叫:“大哥,你为何不动手,拿下这恶贼。”

卢方一动不动,泪水急急地注下来。他明白,从此韩彰就要漂泊江湖,穿风行雨,他是决然不会再回陷空岛了。卢方目光空茫,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苦地哀号,几年的兄弟情谊从此恩断义绝。他一时感觉不到江岸上白玉堂与蒋平徐庆在那里厮杀。

又是几招过去,徐庆的剑已经被白玉堂击飞,蒋平的肩上已经被白玉堂刺中,血流出来。白玉堂冷笑道:“二位官差,如何还不知进退?”徐庆蒋平满脸的怒色,而白玉堂长刀霍霍,二人只能步步退下来。蒋平的铁刺只觉得越来越沉重。

此时河上飞来一叶小舟,舟上站定一人。舟未及江岸,那人已经跃上岸来。徐庆已经看到,大喜道:“展护卫来了。”

展昭咼叫一声:“白玉堂,你拿命来。”就挥剑冲上来。

蒋平心喜,笑道:“白老五,你死期到了。”徐庆跃身退下。展昭与白玉堂斗在一处。

蒋平对徐庆说:“三哥,咱们预备下绳索吧,白玉堂就要被展护卫拿下了。”

徐庆大笑:“自然。”

忽听江上有人大笑:“怕不至于如此吧。”

蒋平徐庆转身去看,一叶小舟箭一般射来,一个紫面大汉跳上岸来,众人去看,竟是欧阳春。一口紫金刀,**开了展昭的剑。

展昭猛地收剑,跳出圈来,拱手道:“欧阳兄,别来无恙?”

欧阳春看看白玉堂,笑道:“玉堂兄,几日不见,刀法精进不少啊。”

白玉堂傲然一笑:“欧阳春,你也要与我比试?”

欧阳春一笑,对展昭道:“你几个人打一个,传扬出去,不怕江湖人笑话?”

展昭脸一红:“缉拿要犯,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白玉堂摇头道:“欧阳春,哪个要你帮我?”欧阳春大笑:“江湖上传说白玉堂傲慢潇洒,果然不假。”

白玉堂看着展昭:“展护卫,你如何不动手?”

展昭笑道:“白玉堂,你真是狂妄得不着边际,若识相些,就束手就缚,免得我等费力。”

白玉堂寒寒地一笑:“展护卫,你这种人我已经看透了。你名利熏心,根本不配在武林厮混下去了。”

展昭冷笑着挥剑上来,剑光搅动处,白玉堂几刀已经劈下,刀刀直奔展昭面门而来,这几刀搅起漫天的杀气。展昭心下一惊,白玉堂使的是拼命的招数,刀刀都是奔展昭的致命处,展昭有些慌乱,护住面门要紧处,图以自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打法。

岸上的人们都看呆了,欧阳春长叹一声:“如此奋不顾身,天下英雄只有白玉堂一人。真是光明灿烂的人物。”

欧阳春纵身跃上前去,一刀挡住了展昭的剑。展昭道:“欧阳兄,缉犯当前,你如何……”

欧阳春摇头道:“我们几个斗白玉堂一个,即使赢了,传扬出去,于我们的声名也不是好事啊。”

展昭跺脚道:“欧阳兄,你迂了。”

白玉堂突然哈哈大笑:“欧阳春,我佩服你,如此还算公道。你们不就是想拿白玉堂到开封府那里交差吗?我跟你们去好了。”他转身看看卢方几个人,鄙视地一笑,扬手扔了手中的刀。那刀深深地扎进了河岸的草丛里。

众人顿时愣住。

只有欧阳春长长地一叹。

白玉堂径自向前走了。

风烈了起来。

一路上很快,到了开封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展昭进去通报,包拯想了想,就让把白玉堂押上堂来。包拯看看白玉堂,哑然一笑:“白玉堂,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可不知你如何不识相,偏偏要与朝廷作对。”

白玉堂摆摆手:“相爷错了,白玉堂从不与朝廷作对。”

包拯变色:“那你如何与襄阳王暗中勾结,那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

白玉堂爽然一笑:“相爷又是错了,白玉堂只是凭义气坦**交友,谈什么暗中勾结,那是小人勾当。若以此论,天下便没有情谊二字。”

包拯道:“你使人交回相印,便是知错改悔了。但你放走襄阳王,便又是错事一件。你道是私情,公堂之上,却只认国法。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白玉堂看看展昭,笑了:“自然有话说,只是要与相爷一人说。”说罢,就看着包拯,使了一个眼色。包拯目光一亮,与白玉堂的目光接住。

包拯转头看看公孙策,公孙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包拯起身道:“白玉堂,你且随我到后堂说话。”

白玉堂便随包拯去了后堂。

公孙策随后跟了进去。

大堂之上,众人便是一头雾水了。

几乎过了两个时辰,人们才见白玉堂随包拯和公孙策出来了。

三人回到大堂上,包拯让人搬一张椅子让白玉堂坐下。

包拯一脸严肃地看着白玉堂:“白玉堂,我不知道你能有几分把握?”

白玉堂道:“相爷不必再说,只是我刚刚与相爷说过的,相爷再不必与他人议论才是。此事我可与相爷一赌。”

包拯点点头:“你大可放心,我包拯从不食言。”包拯四下看看展昭张龙赵虎等人,皆是一脸不服之色。包拯微微笑了:“白玉堂,你自可去了。”

展昭一怔,望定包拯。

白玉堂看看展昭等人,晒然一笑,朝包拯深深一揖,转身下堂去了。包拯呆呆地看着白玉堂的背影,白玉堂那一身白袍显得十分飘逸。包拯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对这个白玉堂的感情十分复杂起来了。

展昭走上前,低声问:“相爷,如何放白玉堂走了?”

包拯没有说话,木木地挥挥手:“只留下展护卫和欧阳义士,其余人退下。”众人走散,堂上只留下了展昭和欧阳春。

包拯看看展昭和欧阳春,缓缓道:“我刚刚与公孙先生商议,你二人即去襄阳城捉拿襄阳王回来。以你二人的合力,这件事本不是难事。但不可伤害襄阳王,一定要拿回活口来。”

展昭和欧阳春点头。

公孙策一旁叮嘱道:“还有,这件事要瞒过别人,不得声张才好。”

包拯道:“你二人现在就动身吧。”

展昭欧阳春下堂走了。

大堂之上,只剩下了包拯和公孙策。

公孙策道:“相爷,白玉堂之言耸人听闻啊。”

包拯点头:“不由得我不相信。近来发生的一切很是奇怪,皇上不再传我进宫,皇后被刺,一切都乱了。而且要蒋平在宫中听命,皇上一切旨意都要通过蒋平传达给我。我总在想皇上如何这样深信蒋平这个人……”

公孙策点头:“是这样的。”

包拯叹道:“如果真被白玉堂言中,那我朝真是出了一件大事。真不知后来人怎么看,只怕你我都难逃其责啊。”

公孙策不语。

包拯道:“今年江南大旱,我还要奏明皇上,即日到江南放赈。可现在这件事缠身,如何是好呢?”

公孙策皱眉道:“我看此事已经快有些眉目了。只要拿住了那个襄阳王,事情就会真相大白了。”

包拯摇头叹道:“但愿如此。”

公孙策道:“大人,看来你要请出一个人来了。”

“谁?”

“皇太后。”

“……我这就进宫去。”包拯想了想说。窗外几声鸡啼,天已经快亮了。

开封府又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