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盛宴

§第三十九節 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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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功、立德、立言,是中國文人的生命坐標。大多數中國文人寫書目的就是立言,通過書,言傳於後世,使之成為後人遵循的教條和規則。似乎外國人寫書的目的更為多元化。有的人把寫書作為生存的目的,比如卡夫卡。有的人把寫書當作一種遊戲,比如沃萊斯、史蒂文斯。

卡夫卡以文學為生,成為活著卻“不能應付自如”的人。他的思想和文學成就產生於他與世俗生活不可調和的矛盾。這種矛盾對卡夫卡的身心造成了極大的戕害,他僅僅活了41歲。

他一生寫書,卻無力出書。因此他注定不能在有生之年得到世人的理解,更遑論被推崇。今天,我們了解到這些情況,再來閱讀他的作品,就不難理解他對現實的深刻絕望。沃萊斯則與之相反,1923年,沃萊斯出版了一本薄薄的詩集《風琴》,僅售出一百冊。因為他把做保險商作為事業,把寫作看成一種遊戲,一種生活中可有可無的點綴。所以他並不因此而沮喪。他有才華寫書,有財力出書,“心情很不錯”。他不僅活過了將近卡夫卡兩倍的光陰,成為一個非常成功的保險商,而且在另外一個領域取得了卓著的成就。在他去世前的幾年內,連續獲得了美國三種最重要的詩歌獎,每一個讀到他詩歌的人,都難免為其抽象、玄遠、詭秘所震驚。在他死後聲望更是越來越高,人們常常把他的名字同龐德、艾略特相提並論。

卡夫卡的身前身後,站著無數以“寫書”為生存目的的職業寫家:克爾凱郭爾、普魯斯特、凡高、鬱特裏洛、莫狄裏阿尼等,絕望和恐懼無情地吞噬著溫情,生活上無能而精神上偉大,成為這些短命天才的共同特征,正像凡高在一封信中向他弟弟提奧提出的疑問:“我們看到的是否隻是生活的一麵?”

像沃萊斯一樣能看到“生活另一方麵”,把“寫書”作副業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比如俄國傑出思想家舍斯托夫、外交官詩人聖瓊·佩斯和總統劇作家哈維爾……舍斯托夫在生活中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但這並沒有阻礙他對形而上問題的思考,《在約伯的天平上》的寫作,也沒能影響他從容不迫地管理自家公司的繁雜事物。他與沃萊斯同樣優秀,也同樣令卡夫卡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