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棵饅頭柳

母雞吃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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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在我家服務已經六年多了,她三年前回鄉結婚,一年後生下個胖大小子,今年又來我家,繼續幫助我們。她動身前來電話,說要給我們帶東西來,我們一再囑咐她千萬不要客套,路上安全第一。但是,我們估計她還是要帶來表達心意的東西,記得四年前春節後,她曾提來一籃柴雞蛋,估計這次還會是那樣的禮物,她一定記得我們說過,柴雞蛋就是比工業化養雞場的那些蛋吃起來香。

那天小楊到了,她這回給我們帶來的不是一籃雞蛋,而是一隻活雞。她把那隻雞裝在一個蛇皮包裏,拉緊拉鎖,但在包上挖了一個洞,讓雞能探出頭來透氣,以免悶死在長途大巴上。她把那隻雞連同那隻包擱到了我們陽台上,又告訴我們,這老母雞是她出嫁時的嫁妝之一,特別能下蛋,她坐月子時和兒子聰聰成長時,每天都離不了這隻柴雞的蛋。老伴就說,我們陽台上可不能養它啊。小楊笑,說那當然,我把它帶來不是讓它下蛋,我明天就宰了它,給你們燉老母雞湯補身體!老伴眉毛動了動,我知道,她最怕宰雞的場麵了,但小楊已經把那雞老遠帶了來,我們也不好再說什麽。

小楊仿佛看出我們有疑慮,就說,為了讓這雞不再拉屎,她上路三天前,就不給喂食了,所以現在那蛇皮包一點兒不臭,雞也餓得隻知道睡覺,如果我們怕雞半夜餓死,她今天就先宰了它。我們就說不必。

那晚小楊在她那屋裏睡得很香,從門縫裏傳出吟詩般的鼾聲。我們卻睡不踏實,因為那隻雞晚上忽然折騰起來,好像是在那蛇皮包裏拚命掙紮,咯咯亂叫,稀裏嘩啦亂響,我們也不敢擅自去處理,隻好等到天亮再說。

第二天小楊很早就起床了,情緒特別好。我們因為一夜失眠,臨晨才終於迷瞪過去,都起晚了。小楊見到我們就報告,說快去陽台看看,真好玩!我們就跟她到陽台。那隻蛇皮包已經完全敞開了,小楊指點裏麵讓我們細看:“這家夥,幾天不喂它,它還下蛋!昨晚下的這蛋,它餓極了,就自己啄開,給吃了!”我們俯身細看,破裂的蛋殼內外確實沒剩多少東西,那隻已經奄奄一息的老母雞微張的喙上,還掛著一縷蛋清!老伴見狀緊緊捏住我的手,可是小楊卻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