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棵饅頭柳

北風怒號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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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裏那棵高大的古槐在北風中舞著全部枝丫,仿佛一隻巨大的掙紮著的章魚;風聲像推大石磨般地從遠而近,仿佛要碾碎大地上最後一股熱氣。

小東屋裏,小兩口聽著窗外西北風的怒號,望著才三個月的小寶寶那通紅發漲的小臉,急得亂了五髒六腑,一貫甜甜蜜蜜的他倆,惶恐中竟不由得爭吵起來。

她把寶寶摟在懷中,埋怨他連魚竿都買了兩杆,卻一直不知道給孩子買支體溫表,現在燒得怕有四十度了!他伸手摸摸孩子腦門,燙得嚇人,他催她快動身去兒童醫院看急診,她卻害怕這麽大風天往外跑反給孩子添症候。他說去找公用電話叫急救車。她說最好能請個大夫出診。他說她想入非非。她說叫急救車不吉利,該去找“出租”。他埋怨她怎給孩子捂那麽嚴實。她責怪他下班以後瞎抱著孩子逗弄,也不知道裹好棉毯。他說先灌點退燒藥試試,她哭著嚷:“大人吃的,能拿來瞎喂嗎?”……

小兩口的吵鬧聲驚動了隔壁的霍大媽,霍大媽敲門來問究竟。霍大媽望了望、摸了摸,安慰他們說:“不礙事。看他沒哭沒鬧,就知道症候不大。大人吃的藥,掰一半再掰一半喂給他,到天亮興許就退燒了——那時候要還不放心再往醫院送,不就方便了嗎?”

霍大媽說的也是。這深巷小院離醫院很遠,出租車又哪兒容易叫到。小爸爸掰藥片時霍大媽又說:“公用電話也得到巷子外頭修車鋪去打——可人家值班的準睡下了;叫急救車嘛我看也犯不上——這小人兒要真壞事了,他就會抽起筋來……”小媽媽本來正點著頭,寶寶突然咧開嘴哭了起來,腿腳蹬了幾下,這下她可心肝全碎了,她哆哆嗦嗦地說:“這是不是抽筋啦?哎喲這可怎麽辦啦?”

當爸爸的披上大衣就往外頭跑,心裏咚咚敲著大鼓——他擂著設有公用電話的修車鋪的大門,也真跟擂大鼓一樣,嚎叫的北風把那敲門聲傳遍了整條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