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棵饅頭柳

冰箱裏的黑泥糕

字體:16+-

川妹子嫁給了北京小夥,熱戀期間,她畫過一幅水彩畫:古老粗壯的大槐樹下,露出雖然殘破卻極富韻味的老式院門,院門外有兩三位老人坐在小馬紮上,搖著大蒲扇乘涼。婚後小兩口住樓房,這畫一直掛在了他們單元的門廳裏。不過,川妹子對胡同舊院的生活情趣,究竟所知還淺。

這天是公公的七十大壽。丈夫因公出差,隻是從遠方用手機打來問候電話。川妹子一個人提了個生日蛋糕去祝壽。進院到屋,公公遛彎兒去了,隻有婆婆在小廚房裏弄壽麵,打過招呼,她就管自進到堂屋,拉開冰箱門,正想把買來的蛋糕擱進去,卻發現那裏頭已然有了個大匣子,便大聲問:“媽,誰先買來個蛋糕?”婆婆耳有點背,回答她:“啊,丹皋?來過來過……”她把那匣子先拿出來,打開一看,吃驚不小!哪兒是蛋糕,竟是一匣子黑泥!丹皋是胡同裏失過足的小夥,這壞小子,怎麽跑這兒來惡作劇!愣了一下,她就把自己帶來的蛋糕放進冰箱,然後踮著腳尖,拿著那匣黑泥糕,趁婆婆在廚房裏隻露著背,把那東西扔到院門外不遠的垃圾站去了。轉回身時還在琢磨著怎麽跟二老交代,總得先圓個謊,且不能讓沒來得及開匣驗糕的壽星老堵心。

誰知她這下可闖出了個大禍!壽星老堵著心回來,手裏正捧著被她扔掉的那匣“黑泥糕”——原來,那是公公好不容易經營了半年多的心肝寶貝!

當然,誤會很快也就消除。丹皋是來過,送的是兩個葫蘆。婆婆怪自己耳背,沒招呼好媳婦。媳婦忙著道歉。壽星老且沒心思吃壽麵蛋糕,他像對待玻璃器皿一般,小心翼翼地檢查他的那匣寶貝。原來,退休後他的樂趣之一,就是“飯蟈蟈”。“飯”在這裏作動詞用,是繁殖的意思。川妹子後來查了許多種詞典,包括北京方言詞典,都沒找到公公嘴裏發出的那個“飯”音該拿哪個字來表達,她一度認為應該寫成“繁”,可是公公堅持說老北京就是說“飯蟈蟈”,還有“飯蛐蛐”、“飯油葫蘆”、“飯金鍾”,都是一類的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