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棵饅頭柳

樓前白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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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別喜愛玉蘭花。除了迎春,玉蘭大概是北京初春最早開放的花了。迎春比較常見,玉蘭相對而言要金貴得多。以往北京人時興開春以後到頤和園去看玉蘭花,那裏樂壽堂側院裏有兩株極品玉蘭樹,春來花開,玉雕神琢一般婀娜,香氣淡雅而氤氳,觀之沁腑爽心。這些年玉蘭樹種得多些了,長安街中南海紅牆外,以及許多公園裏,初春也都有白的或淡紫的玉蘭花開放。

他這些天忙於一篇學術論文的最後定稿,但觀賞玉蘭花的心理需求,依然是“當春乃發生”。從報上看到記者拍的新聞照片,說是中南海紅牆外的玉蘭花苞已然綻開了,引得春陽中的路人欣喜觀望;他家離那裏頗遠,但他家附近的公園裏,近年來栽種了幾株白玉蘭,每逢初春花期,他總是要去瞻仰一番;於是他兩次抽空去了公園,但也許是因為這公園的地氣還不夠蘇暖,或與中南海紅牆外的品種不同,竟都隻還是枝頭上剛剛冒出毛筆頭般的花芽;他這天在整理論文的間隙裏,伸腿舒臂,聽著窗外驟起的風聲時,腦際不禁閃過這樣的念頭:啊呀,玉蘭花的花期是非常短暫的啊,說不定我這兒一忙,顧不得再去,這風再一吹,那玉蘭花便都香消玉殞了啊!……

他確實沒工夫再去公園。那天他應邀去參加一個學術會議,會議假座於一所公寓式賓館。那地方很不好找,他下了公共汽車,繞了好一段冤枉路,才終於找到。進了那賓館大門,繞過堆得並不怎麽好看的太湖石屏障,他尋找那大院落中的三號樓,學術會議便租的是那樓裏的會議室。他邊走邊觀望,忽然,有美麗的東西落入他的眼睛,令他驚喜不置——那是三株雖不算大,但非常秀氣的玉蘭樹,就栽種在某座樓大門的側麵;三株樹的花都爛縵地開放著,有一株枝頭上的玉蘭花完全可以稱之為怒放!他激動地走過去,在那樓前的玉蘭樹邊貪婪地鑒賞著那些潔白、光潤、秀挺、芳馥的花朵,他都幾乎忘記了自己所來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