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辮子

五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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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輕的女士來我家做客,偶然看見廚房陽台上掛著一塊臘肉,先是驚叫了一聲,然後便拍著巴掌大笑起來:“啊呀!你吃肥肉……”她是個嫉肥如仇的人,本來並不能算胖,卻要每周三次去健康俱樂部花不菲的費用瘦身,這也使得她視吃肥肉為俗,她本是把我引為雅友的,忽然發現了那塊臘肉,故有那樣的反應。

說實在的,那塊臘肉並不能以肥肉呼之,那是一塊五花肉,是我的朋友老羅不遠幾千裏,巴巴地從家鄉帶來送給我的。那豬是他自養自宰的,賣掉了大半隻的肉,剩下的都醃製成了臘肉,他給我帶來的那塊,是精選出來的,最外層的那一圈肥花確實厚了一點兒,不過,老羅對肉的審美觀與那位女客的審美觀大相徑庭,他正是覺得那一層肥花白亮得喜人,才特意提來送我。

那塊五花臘肉限於自家條件的限製,醃製得不是很成功,不像北京商場裏售賣的那麽地道,我們一家雖然都十分感激老羅的真情厚誼,卻也很長時間都沒有去嚐它,主要是不知道究竟該怎麽烹飪,就那麽一直掛在陽台上任其風幹。

年輕女士和我笑談間,忽然瞥見樓下小花園裏有個人在揀拾白色汙染物,便隨口建議道:“咱們城裏人誰吃這個?你不如拿下去送給樓下那個揀髒的老頭兒!”我朝樓下一看,隻覺得仿佛有個寶貴的東西,被人輕率地弄髒了,再也不笑,悶悶地對那位女士說:“那正是老羅,這塊五花肉就是他送給我的。”女士吐了一下舌頭,滿臉的歉意。

附近的居民,也大都稱老羅為“揀髒的老頭”,其實,他並非是個拾些破爛拿去賣錢的人,而是綠化隊負責我們小區清潔的合同工;而且他與我同齡,逢到節慶日,也舍得花五毛錢坐到露天理發椅上修理一番門麵,穿上他最好的衣服,那時他會顯得紅光滿麵,挺拔精壯,看去比我還年輕,哪兒能算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