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辮子

秋千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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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過街天橋前頭,她提醒自己:怎麽還是那麽快?不是特意要享受慢的樂趣嗎?

於是,她款款登上天橋引梯,緩緩邁到天橋上麵,順著護欄悠閑前行,到達天橋正中,她停步轉身朝前望去,啊,原來站在此處可以看到大街筆直通向那麽遠的地方,車流仿佛兩條逆向飄拂的彩帶,延伸得那麽神氣,而城市那個方向的天際輪廓線,令她感到無比新奇,特別是,她認出了自己加盟的那家公司的寫字樓,她雖然經常從這座天橋穿行,卻從未停步朝那個方向觀望過。

她癡癡地站在天橋上,望了許久。

手機鈴聲響了。出門前她已經改換了鈴聲,是一首慢歌。接聽,阿瑟從機場打來,還是那麽急促的語速,她笑了,特意放慢語速回應:“你好容易歇下來去旅遊,為什麽還是那麽忙忙慌慌的呢?消停點不好嗎?我在做什麽?我——正在——城樓——看——風景……”阿瑟並沒什麽要緊的話,隻不過是等候登機無聊,打發無聊,為什麽也不能慢下來呢?

阿瑟是和她的男朋友去韓國濟州島作深度遊。那還是她給出的主意。深度遊的精髓是什麽?就是慢慢悠悠。看來阿瑟根本抓不住這個要領。孺子不可教也!

她把手機關閉,溜溜達達往天橋那邊移動。心裏有點亂,像一間好久沒有打掃的房間。整理一番嗎?急什麽?房間亂,把窗簾合攏,不開燈,坐到沙發上,不,躺到沙發上,房間也就無所謂亂不亂了。她合攏心簾,再不深想,緩緩走下天橋那邊的引梯。

她是一個典型的白領。麗人不敢說。年齡不堪問。十年前剛上大學,看一部電影,劇情全忘,卻記得那些街景——幾乎所有的人都腳步匆匆,那是一部西方電影,當時很羨慕,現代化麽,速度就是X,這個X可以理解成業績、財富、活力、機遇……“我們什麽時候能夠過上這樣的高速生活?”畢業後經過幾次跳槽,終於基本穩定在這家大公司,參與高速運轉,工資不菲,貸款買了房買了車,月月還貸月月累,天天缺覺天天撐,就連第一次戀愛,也是高速度的,破裂分手,舐盡感情傷痕,也都匆匆忙忙。孝敬老人也是速度第一,進商場匆匆買一樣東西,停下車小跑上樓,進了門急忙先宣告:“爸!媽!我回來啦!”爸媽問長問短,她的手機鈴聲不斷,頻頻跑到陽台上接電話,好容易坐下來同吃一餐,節奏快得二老瞪眼相勸,而在用餐巾紙揩嘴唇的時候,就一邊道保重一邊到玄關換鞋,“拜拜”聲則被一溜煙跑下樓梯的鞋跟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