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窗 · 無盡的長廊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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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奇哥兒和伯,一個月裏頂多見麵一次。但每次質量都很高。

都是在晚上。多半是奇哥兒把賭桌上贏了錢或喝得醉醺醺的麻爺送回到住處以後,給伯打來電話:“伯,我能去您那兒嗎?”伯高興地回應:“你知道我是夜貓子。來吧來吧。”

奇哥兒到達之前,伯會準備好茶水和開心果蔓越莓幹等零食,偶爾奇哥兒進來後會笑說:“今天能陪伯小酌,二鋒開車送我來的,他也還願意接我,說不管有多晚。”伯就會拿出好酒,再增添些熟食酸黃瓜什麽的,無論是品茶還是飲酒,爺倆都會進入到樂陶陶的最佳狀態。

他們會先漫無邊際地閑扯一陣,後來,漸漸的,就不僅是形而下的談論,而能升華到形而上的高度。

發現奇哥兒簡直沒有讀過什麽中外文學名著,就是知道點,也大都是從據之改編的影視裏獲得的極不準確的印象。有一晚伯就給奇哥兒講起了法國文豪雨果的《悲慘世界》,雖然伯書房書架上就有全套《悲慘世界》的譯本,奇哥兒哪有工夫借去閱讀原著,於是伯就跟他說書,講得有板有眼,懸念抓人,**迭起,奇哥兒是強陽性生物,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幹脆是“**無淚”,他對書裏窮人遭罪的同情,咬牙捏拳,對書裏主角冉阿讓的崇敬,擊掌抱拳,他的感動,從眼睛的反應來說,沒有淚光,隻是噴火。伯分幾次才把《悲慘世界》的故事大體上講完。講述中爺倆就有所議論,講完以後更幾乎用了一整夜來討論。

對奇哥兒來說,伯跟他講述討論《悲慘世界》,不啻是一次精神啟蒙與心靈沐浴。伯就跟他講到平等、公正、尊嚴、自由、正義、人道……一直分析到諒解與寬恕,但是,雖然伯自己有基督教傾向,畢竟還沒有真正成為教徒,就沒有再往宗教上引導。奇哥兒漸漸地在精神上對伯有了依賴性。離開伯那裏以後,按說多半是東邊現出淡紅天光了,他應該回到酒店呼呼大睡,以便下午好伺候午後才起床的麻爺,卻精神亢奮,怎麽也睡不著,他有非常好的習慣,就是不抽煙,於是他會為自己衝一杯速溶咖啡,再提神,好反芻從伯那裏獲得的精神食糧。雖然他幾乎沒有睡什麽覺,那個下午在麻爺跟前卻依然精神抖擻,一點不露馬腳。他需要利用接下來幾天忙碌中的空檔抽工夫將缺失的睡眠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