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雞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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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具有全市規模的偌大一個婦產科醫院來說,剖腹產手術實在是一件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的平常小事,每天少說也有十來個產婦被扔上手術床,打過麻藥之後刺啦在肚皮上劃一道豁口,取出胎兒,再三下五除二地粗粗將豁口縫上。因此鍾芸躺在手術**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特別的待遇和一句半句的安慰,她被施行了半身麻醉之後便覺得自己如同一隻待宰的牲口,眼巴巴望著鋒利的刀剪在眼前晃來晃去而抗拒不得。

整個手術過程她很清醒,甚至主刀的那個年輕醫生邊幹活邊跟旁邊的人說她小姑子的什麽事,每一句話鍾芸都聽得清清楚楚。麻醉很成功,鍾芸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疼痛。嬰兒幾乎是突然間在她的耳邊驚天動地啼哭起來的,哭聲把鍾芸嚇了一跳,一時間無法相信這就是自己的孩子。

醫生用一隻手卡住嬰兒的兩肋,拎一隻兔子似地把嬰兒拎在鍾芸眼前晃了幾晃,說:

“看好,是個女兒。”

紅紅的身子在鍾芸麵前隻一閃,就被護士接過去包紮處理了,留下響亮的啼哭聲在產房裏遲遲不散。鍾芸責怪自己注意力不集中,沒有看清楚孩子的四肢和嘴臉。她唯一擔心的是女兒生理上不要有什麽缺陷。這時候她聽到了縫合刀口的羊腸線在肚皮上輕微的拉扯聲,她全身放鬆,昏昏沉沉睡過去。

鍾芸被刀口撕裂般的銳痛弄醒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病房裏。吳弘不在旁邊,此刻他正趕往通宵營業的電報大樓,往蘇北老家發一份電報,內容是五個字:“生女,母速來。”結果鍾芸因為疼得過分而忍不住嚶嚶哭泣的時候,被值夜班的護士沒好氣地嗬斥了幾句:“當初尋快活,現在又要哭!你家裏的人都死光啦?一個也不來!”鍾芸一個勁呲牙咧嘴,對護士的話無法辯駁也無力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