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奎帶著手下跑過來的時候,二寶已經在地上躺成了一個“大”字,殷紅的鮮血從他胸口溢出來,漫流到雪地上,仿佛開出了一朵奇異的紅花。何奎蹲下身子揪住二寶的衣領,把冰冷的槍口抵在二寶腦門上問:“你是什麽人?半夜三更上城牆想幹什麽?”
二寶沒有回答,他想小馬此時應該已經離開城牆邊,正跑向解放軍的軍營,城防圖很快就會順利送到,有了那張圖解放軍不久就能將南城攻破,南城解放指日可待。二寶想到這裏,臉上就漾起一團開心的笑容。何奎把他從地上提起來,用力搖晃著又問了第二遍。二寶攢了攢力氣,微笑著說:“我是共產黨,來這裏送你們上西天。”
二寶感覺天上的雪越來越大,那些旋轉的雪花仿佛一片片羽毛,粘連成一隻巨大的白鳥,把他覆蓋在柔軟的羽翼下,讓他有一種安全舒適的感覺,二寶臉上就這樣掛著微笑,把腦袋歪向一邊昏了過去。
何奎的一個手下發現了係在柳樹上的繩子,他把繩子拉回到城牆上,向何奎匯報可能有人已經逃出了城。何奎把繩子在手裏掂量幾下,心裏暗自想,如果向上麵匯報有共黨分子出了城,自己無疑就犯了疏忽大意的錯誤,弄不好還會吃不了兜著走,他搖搖頭說:
“不可能,試圖出城的共黨分子已經被我們捕獲,把他帶回去審訊。”
宋連長看著兩名軍統特務拖著二寶向城牆下走,二寶的兩隻腳後邊像兩隻犁杖在雪地裏犁開兩條深深的溝痕,播種在犁溝裏的是二寶殷紅的血。宋連長不知道二寶的生死,他努力克製住撲上去救人的衝動,牙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第二天早晨,雪終於停了下來,解放軍吹響了攻城的號角。槍炮聲和喊殺聲從南城的東門、西門、南門同時響起。有了小馬送去的城防圖,解放軍戰士很快從東門的一處薄弱環節打開缺口,把五星紅旗插上了高高的城樓。何奎在守缺園的辦公室裏燒毀了最後一批文件後,化裝成難民混出了城。幾個月後,他和潰退的黨政要員一起去了台灣。一年後何奎退伍進了一家製鐵廠,世事滄桑,若幹年後再次回到南城時,他已經是一位台商了。當然這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