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芳詩小姐

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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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利在地下室同那隻黑熊度過了一夜。熊是很坦然的,一想到它,它就出現了。它老是像人一樣站著,起先站在房門邊,後來就慢慢地挪到了阿利躺著的那張床的床頭。阿利想,這家夥是瓊派來的一個探子。它將兩隻前掌搭在床頭,還不時伸出爪子去撫摸阿利的臉。那爪子沉甸甸的。阿利想,它會不會突如其來地一下扼死自己?因為有了這種期待,他就沒法平靜下來,也沒法入睡了。後來他關了燈,他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那兩點綠色的小火。他對它說:“原來你就是瓊送給我的禮物,她想得真周到啊。”黑熊聽到他的話,又用爪子在他額頭上按了兩下,使他誤認為末日來臨了。可是並沒有那種事發生。

奇怪的是到了下半夜,他的熱病就漸漸好了。當他發現這一點時,他激動得想大聲叫喊。可是他不敢叫,因為怕黑熊。“原來你就是醫生啊!”他說,同時就感到力量正在一點一點地回到體內。他可以行動自如了。

牆上有黑熊的影子。在這黑房間裏,那影子是一團發出微光的灰色的東西,是某種異物。有人在走道裏通夜彈著冬不拉,輕聲唱著哀傷的歌,歌詞是維吾爾語,也許那是個新疆人。阿利竭力想猜透周圍氛圍的含義,他在努力中甚至聞到了老虎皮毛的味道,那是同黑熊的皮毛完全不同的味道。然而他越努力,在這個巨大的謎團中就陷得越深。有一刻,他忽然同外麵的歌手一道唱出了一句維吾爾語,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可是從來沒學過維吾爾語啊。黑熊用爪子在他臉頰上按了一下,似乎對他表示鼓勵。

也許外麵天亮了,但地下室裏看不到。他摸黑往外走,黑熊緊隨他身後。走到門口那裏,卻又看見天並沒有亮,也許還是黎明前吧。他站在路燈下,頭有點暈,後腦勺有點痛,仿佛被人打了一棍子一樣。他用一隻手扶住路燈的燈杆想站穩,可是黑熊在他手臂上輕輕按了一下,他的手臂立刻就像斷了似的垂下來了。他覺得自己快要跌倒,這時黑熊就在他的腰部支撐著他。昏頭昏腦中他聽到有人在門口那裏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