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奇異的世界

母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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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村子叫“撈漁河村”。這個名字很形象:村前確實有條河,河裏也確實有魚可撈。據我所知,我們這個大村裏至少有兩家人家靠撈魚為生。撈魚又稱扳魚——用竹竿和網絲做成的大網,放在河岸邊,定時去將那網扳起來。一般來說,雖談不上有特別豐厚的收獲,一家人生活總是夠了的。

我家沒有承襲扳漁的職業,我感到非常遺憾。平日裏我一有時間就跑去看孟哈扳魚。孟哈是一位青年,比我大幾歲,口哨吹得十分精熟,人也長得很精神,我崇拜他,我想同他學扳魚。但孟哈不同意。他說,如果我也學會了扳魚,他的飯碗不就被搶走了嗎?要知道這條烏河裏的魚是有一定數量的,不可能任人無限製地撈,那是很危險的做法。孟哈說這話時就顯出少年老成的樣子,我不得不佩服他。然而我還是熱愛撈魚這個手藝活——既精致,又有一套考慮周全的程序,必須一絲不苟地去做。

有一個問題長久以來縈繞在我的心頭,這就是,烏河是一條大河,大河裏應該有很多魚,撈漁河村裏的人們是如何計算出這沿岸十來裏長的河段隻能有兩個扳漁點的?僅僅因為他們扳到的魚隻夠維持生活,就下結論說,這段河裏的魚隻能養活兩家人,這是不是太武斷了呢?撈上來的魚的多少受很多因素的幹擾,有技術上的,也有氣候方麵的,甚至有情感方麵的(根據我對孟哈的觀察),憑什麽就斷定我們村不能再多一兩個撈漁點?我百思不得其解,隻能暗中仔細感受和分析孟哈的言行。但孟哈可不是一個容易琢磨透的家夥!我覺得,他也在暗中揣摩我對他的揣摩,甚至以此為樂。

一段時間以來,孟哈為一件事感到苦惱了。在半夜裏,烏河的河麵上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黑影,那黑影一動不動,占據了半邊天。這是孟哈告訴我的。我為了證實陪他工作到半夜。然而當他指給我看時,我睡眼蒙矓,什麽都沒有看到。“都已經像鐵板釘釘一樣了啊!元兒,你一點兒都看不見嗎?”他絕望地說,“瞧,這裏是頭,這裏是肩。雖沒有腿,移動得還挺快。”他這麽一說,我就驚醒過來了。啊,當我凝視他指給我看的黑影時,我的感覺難以形容!我仍然沒有看到它,可它牽動著我裏麵的五髒六腑。我不知不覺地喃喃自語:“這個……”“這個!”孟哈用震耳欲聾的聲音重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