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纠缠不休
连云伟将碗里的面条三两口就吞进口里咽下，热腾腾的汤也大口喝完，满足地喘了口气。对面坐着的慕容婧碗里的面还有三分之二，仍旧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一绺刘海垂下前额，落在鼻尖上，慕容婧左手将头发撩开，仍旧全神贯注地对付着眼前的面条，火辣的面条让她鼻尖上冒出细细的汗珠，两旁脸颊有几分红晕。
看着吃相文雅的慕容婧，连云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可以选择一辈子不用担心赚钱养活自己，完全可以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事业或者潜心研究学术，为什么要选择危险与高难度的职业？”
慕容婧眼睛朝上一瞟，没有马上回答，放下手中的筷子，手掌当做扇子在嘴鼻边扇了扇，又赶紧喝了一口水，“太辣了。”
见连云伟没有说话，慕容婧皱了皱鼻子，再度拿起筷子，“你调查我啊？”
“不算是故意的，就那么一问，你的身份不在保密条例以内。”
“有什么地方？有什么学校？可以比直面各种人群更好研究学术呢？我把我现在的工作也当做研究学术的一种方式了。再说了，我家里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那是我父母用半辈子打拼回来的。”
“我凭什么要消耗他们的钱啊，有些人，光是已经活着就已经很尽力了，我就应该知足。”慕容婧轻描淡写说完，低头继续对付面前火辣辣的面条。
连云伟靠在塑料椅子上，眼睛扫视了一圈这个破败的店面。
是啊，这个世界高楼林立，也有人屋漏逢雨。
面馆的老板娘赤脚站在窗口帮传递着面条；她3、4岁的孩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将一只奥特曼摆成各种造型，嘴里‘呼呼哟哟’；老板在厨房里忙碌着，只有6张小桌子的店内坐了十几个客人，彼此都没有交谈，只有‘吸吸溜溜’吃面条的声音。
马路上阳光灿烂，不远的小巷子里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谁家的夫妻俩在大声争吵。
这是生活的味道。
“嗨。”连云伟对着慕容婧轻轻地打了声招呼。
慕容婧再次从面碗上抬起头，鼻子上的汗珠更甚了，晶莹的眼睛看了看连云伟，“怎么了？”
“谢谢你啊。“
“谢我干嘛，这是马队长的功劳，不过他跟我说了，你要是再惹事，就赶紧回去吧。“慕容婧不以为然，只是低头看见自己还剩下一半的面条的时候，表情纠结无比，看上去内心斗争十分激烈，最后还是拿起了筷子。
做为岭南人士，这种辣椒的确蛮伤人的。
她知道连云伟说谢谢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与马光宇将那几个孩子给安排妥当了。当然她出力不少，与马光宇也据理力争了许久，才没让火冒三丈的马光宇把连云伟给叫回去。
其实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与连云伟明说，要是连云伟知道了某些情况，恐怕不需要马光宇让他撤退了，连云伟自己就会撂挑子不干。
将碗中的面吃完，已经是下午六点五十分，慕容婧一边吸气一边喝水，在她面前已经放着三个矿泉水空瓶。连云伟安静地坐着，他知道这姑娘非要出来吃面，还说非要吃辣的，是因为自己喜欢吃辣，可这姑娘自己点了个特辣的也算是见识了。
敞开的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白人，一副专业户外的打扮，身上背着70L的登山包，金色的短发下，一双蓝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很久没打理的胡须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白人径直走到面馆里的小窗口，要了一碗面条，之后原地转身在餐厅里扫视了一遍，在连云伟的旁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将身体的侧面对着连云伟。
“吃好了吗？那我们走吧。“
在白人进来的时候，慕容婧便看见连云伟的手下意识地朝筷子筒移了移，她在心里偷笑，眼前这个男人也太敏感了。在连云伟说出要走的同事，慕容婧便站了起来，走在连云伟的前面。她今天没背包，只是拿了一台手机，腰间还有一支小小的手枪，这武器是在缅因国有登记的，不过慕容婧仍然用衬衣下摆遮了起来。
沿着面馆这一条小街左右两旁都有出口，直接通到主街道上。两人朝着左边方向慢慢步行，小街两旁的苦楝树上长满了果实。小街对面，是只用一堵围墙与街道隔开的露天浴室，一群妇女裹着裙子，墙头露出一些丰满的肩，她们正在用木桶往身上哗啦浇水，响亮地笑着。几名僧侣赤脚走过，有居民与僧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虔诚地低头合十致意。
两人随意地交谈着，距离保持得不远不近，像是一对结婚已久的夫妻，熟悉中透着疏离，亲近里少了**。连云伟戴着黑白相间的胡须，鼻梁上的眼镜架沉甸甸的，一副成熟中年人的模样。慕容婧一袭麻衣配着短袖T恤。胸前挂着一幅墨镜，简单的牛仔裤与布鞋，乌黑蓬松的头发下额头光洁、眼神明亮。
走出街口，慕容婧本想抬手拦一台车，可被连云伟制止了。他打算在附近再走一走，有很多问题还没曾想明白，也需要向慕容婧说一说。
先聊着走了几百米，连云伟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前行，只是突然压低了声音，“有人跟踪。别回头看，对面马路，往后300米左右，蓝色招聘的服装店门口，男性，平头，本地人的打扮。”
慕容婧表情从容，反问连云伟，“你这么发现的。“
“玻璃。”连云伟手指朝右侧指了指，大街繁华，两旁是无数店面，在他们这一排有几家珠宝首饰店，玻璃内侧成列着闪闪发光的珠宝。
“你确认是跟踪我们的？”慕容婧也透过玻璃反光，看见了那个跟踪者，穿着很普通的本地服装，两手空空，悠闲地埋头走路，跟吃完饭出来散步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很快就会确认了。”
前方50米，有一家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店，招牌上写着鲜榨果汁。此时正是高峰值，小店门口排了十几个人的队伍，摆在门口的音响里放着很大声的音乐，柜台内，两位小姑娘忙得不可开交。
连云伟走了过去排在队伍后面，示意慕容婧在旁边站着。夕阳仍未落山，慕容婧很自然地将墨镜戴上，安静地站在一旁玩手机，面孔朝着对面的街道。
那名男性施施然从对面人行道上走过，看都未往这边看，朝着前方走去。几分钟以后，消失在一条巷口。
连云伟端着两杯饮料走了过来，递了一杯给慕容婧。
“你多虑了吧，那个人都不见了。”慕容婧将墨镜摘下，笑嘻嘻地看着连云伟，可看连云伟脸上神情依然严肃。
“别急，我们换一个地方，前面600米右转是商场，我们俩进去转转，这家伙肯定会乔装打扮继续跟来，我会只给你看。”
“会是谁呢？”慕容婧点点头，继续行走在连云伟的身侧。
连云伟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是谁，或者是那个被杀的老头背后那一位安排的？但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头上啊。
“莫非是……。“慕容婧轻声嘀咕。
“不会，应该是其他人。“连云伟知道慕容婧与自己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
十分钟之后，连云伟坐在商场一楼的某个化妆品专柜的椅子上，旁边的慕容婧被那位满脸粉底都遮不住黢黑皮肤的导购员按在椅子上，正在热情地往她脸上抹着各种东西，柜台上，放着数面小小的化妆镜，连云伟盯着镜子，面无表情。
从他们坐下来2分钟左右，一位穿着花格子衬衣与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背着黑色电脑包的年轻人从正前方走了过来，头发乱糟糟地，下颚上还留着一小撮胡子，花格子衬衣似乎很久没洗了，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年轻人似乎目的性很强，早就想好了要去哪家店。他径直走过连云伟的座位，走到化妆品柜台正对面的一家运动用品店，让售货员给他找出两双鞋子试穿，在试衣镜面前试来试去晃来晃去，似乎还在与售货员大声地讨价还价，声音嘶哑，像是抽烟过多引起。
慕容婧被化妆品导购员一顿忽悠，不过那黢黑的姑娘虽然自己的妆化得及丑，却将慕容婧给好好拾掇了一番。慕容姑娘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很是满意，便也没忍住花了钱卖了几样东西，装袋以后顺手递给连云伟，但她突然觉得这样子不好的时候，连云伟已经无所谓地接了过去提在手里。
“走吧宝贝儿！你还要买什么？”懒洋洋地问了一句，连云伟的语气与表情像极了那种坐在商场的休憩处等待疯狂购物归来的老婆那一类男人。
“再逛逛呗。“
慕容婧很自然地将手伸进连云伟的臂弯，压低声音，”来了？“
“对，换了个马甲以为老子就不认识了。“连云伟云淡风轻地笑，带着慕容婧走出柜台，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里慢慢闲逛。
“你不会打算在这里动手吧？闹事耶。“
看见连云伟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慕容婧就知道他火大了，赶紧劝阻。
“不，我得要个活口，看看究竟是这么回事。”
两人谈笑着朝那边的出口走去，在他们身后，花格子衬衣仍在那讨价还价，似乎并没有发现连云伟他们已经离开。
商场南出口的星巴克，一位白人坐在露天的位置上，背对着商场，金色的短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又是华灯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