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的海岸线很长，岸边暖黄色的沙子踩在脚下细腻软糯，因此每个夏天都会吸引很多人来度假。现在已经进入十一月，海边的风大了很多，水也凉，几乎没有人会在这里玩水。但现在却有一个人躺在海滩，浑身浸透海水，生死不知。
没错，躺在那里的当然就是何止。至于祝兰时，他现在还是一个魂魄，没有身体的他正坐在旁边冷眼看着。
“你难过吗？”
一个声音从海中响起，慢慢地，一小股水流往上顶起形成一道透明的形状，它伏在岸边对着祝兰时说话，语气如海水般**漾波动。
祝兰时没有理它，依然在努力地拍拍何止的额头，听听他的胸口。
“你想他活吗？”水流随着海浪往前滚了滚，它用水流形成的手掌里托着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递到了祝兰时面前。
“这是他的灵魂，你想他活吗？”它又问了一遍。
这时，祝兰时才抬眼看向它，他表面没什么大的表情，但隐藏在冰山下的波涛却在暗流涌动。
“想如何？不想又如何？”他也惯喜欢弯弯绕绕，从来不说真心话。
“如果你不想，那我便还给你。若你想，那我便......”
水流观察着他的举动，将那颗珍珠在水中来回耍动，然后一把吞进一个形似嘴巴的位置里，珍珠被吞了进去，它缓缓说道：“若是想......那我便吃定了！”
祝兰时盯着它的行动，眼神在珍珠被吞进去的一刻变得凶狠，他没有说话，直接化成一阵浅淡的白雾钻进了躺着的白星尘的身体里。
“归尘！”
祝兰时拥有了身体，他翻身坐起，一个简短的咒语喊出。水流警觉地四处看去，发现没有任何变化，它刚刚放下心来，一阵破空声就由远及近而来。
水流身上的水波激**，它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根黑光穿破，散成一堆海水重新归于大海。
黑光越过水流径直冲向祝兰时，对方用力一握，便将那抹黑光控于手中。
是那根铁钎，当初何止只拿了一根，剩下一根在此时被召唤出来。
拿到武器的祝兰时根本不给对面废话的机会，划破手掌，用血液将铁钎浸透，直到它表面发出盈盈红光。然后竖直抛向空中，双手合印，祭出强大的法阵用力拍向海面，一道高数丈的海浪被掀起，溅湿了他的胸膛。
“归尘，去！”
得令的铁钎带着满身的红光直直刺向法阵中心，钻入海面短暂的安静过后，一股更加高大的水波崩开，一个人被甩出海面，砰的一声砸到海滩上。
待他抬起脸，可见正是上次重伤祝兰时后逃遁的鱼人怪。
“你......”鱼人怪正要开口就被祝兰时两脚踢开，被迫在海滩上滚了几圈。
“我只说一遍，吐出来。”祝兰时像来索命的厉鬼，湿透的漆黑发丝紧紧贴在额际，更衬得他皮肤瓷白，唇色嫣然。
他手中的铁钎径直对着它的眉心，只需稍微用力就能戳破怪物的后脑。
“看样子，你这段日子养得不错。”鱼人怪丝毫没有害怕，他迎上对方的目光轻轻一笑道：“我就不行了，这伤怕是好不了了。本来我也没想跟你硬打，我只是想报复不守信用的小人。所以......”
他顿了顿又道：“我绝不会还给你！”
鱼人怪跪在海滩，他摸着指缝里细密的海沙，脸上一副贪恋的神色。
“这片海多美啊，如果人类能多爱它一点就好了，我就不会夜夜听着它的哀鸣入睡。”
海风吹过，它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下面掩盖着斑驳腐朽的骨架。它也知道自己即将化为乌有，所以选择死在最爱的地方，顺便报复了它讨厌的人。
祝兰时看着它的动作，心里没有一点感情波动，他握住铁钎反手横刺，鱼人怪胸前流出一道蓝色血迹，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伤口，笑了一下又转头望向波涛轻浮的海面，眼神里都是不舍。
祝兰时像个毫无感情的刽子手，他无情地走上前扒开鱼人怪的胸口，把手伸进去摸来摸去，终于让他找到那颗泛着光的珍珠。
“咳咳......轻点......我都快死了......”鱼人怪不满地抗议了一下，但并没有用。
“逗你玩的，我才不会吃他呢。”
天边云霞如织锦，青绿相间。阳光缓缓从阳谷中跃出，一缕金边照到它身上，久违的暖意传来，鱼人怪闭上眼感受着耳边海风的呼声、海浪飞起溅在崖边石壁上的声音，海鸟在空中盘旋翅膀扇动的破风声。还有，海面下，数百米深度下大海的心跳声，所有的所有，都是如此动听。
阳光逐渐升起，它的身体开始萎塌，它的双腿一点点变成泡沫，融进岸边拍打而来的浪花，被卷入深邃的大海。
“我不会吃掉他，也不会吃掉任何人类。我要他们记住这次教训，往后的日子还长，留他们活着是让他们好好感受自己的罪孽。大海很宽厚，但是对待坏人，从不留情。人类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百倍的代价，我等着看。”
随着它最后一句话落下，整个身体全然化成雪白的泡沫，跟着涌来的浪花冲向大海深处，海岸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两只海鸥在海崖石上鸣叫盘旋。
鱼人化成泡沫消散的过程中，祝兰时始终保持沉默，但当海边只剩下他和一颗珍珠时，他对着大海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同意。”
......
两日后。
“好了？”
祝兰时靠在沙发上，对面坐着一脸担忧的李靖。
“什么？我在问你！小白！”李靖还在怪祝兰时的不辞而别，但其实不告而别的是何止，现在倒是有现成的锅给他背了。
祝兰时没有搭话，反而懒洋洋地躺平了。秋天的暖阳真美，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如此美丽的落日了，真好，让人心里也是暖的。
“喂......小白......”
后面的祝兰时已经听不清了，他难得地困倦起来。
秋日正好，不负时光，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