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接着述说自己失忆时的江湖经历。“那日之后,我逢人便打听郭奕这个名字,我一直往南走,竟也被我找到了一个叫郭奕的,他已年近四十有余,是个卖蒸饼的,原来是张浚的部下。张浚四十万大军,兵败富平之后,他就弃军卖饼了。我在他的摊前徘徊了两日,他也始终不与我答话,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好笑。我蹭了他一日的饼,他还作诗讽刺我。”
这时郭奕虽然面带微笑倾听,心中却感触阵阵的苦涩。
赵敏倒一脸的欣慰。“我离开时,他还送了我两日的饼在包里,让我好生感激,后来我与人打架冲突,发现自己的武功高得出奇,于是就想,那个郭奕也许是个好武之徒,自此就向江湖人士打听郭奕的名字,果然打听了两日便闻言,说郭少侠昔日少室山一战扬名天下,打败了纵横北地的一代宗师萧燕山。”
赵敏说到这里不禁微笑起来,想是那时少女心中怀揣了旖旎的梦想。
赵敏微笑道:“我虽不信自己手臂上写的就是闻名天下的郭大侠,可还是北上赶到少林寺去,那里的扫地僧告诉我说,当日郭少侠是来自东平,让我到东平去碰碰运气。可我一到东平,竟然打听到那个郭奕是金兀术的外甥,我便泄气了,想着终究没什么念想了,自此日子便过得颓废起来,不想在黑风林碰到了文龙。”
郭奕这时才回首向陆文龙道谢:“文龙,多亏你了,不然你姐姐还不知道在外面要吃多少的苦头呢。”
陆文龙笑道:“你们还是赶紧成亲是正经,可别再弄丢姐姐了。我一经知道姐姐患了离魂之症,立刻带她回到山寨,派人赶往北地去寻你,次日带了姐姐赶往开封,姥爷他倒是毫不犹豫,慌慌张张就给姐姐医治,果然是御医,三天头上,姐姐便大哭起来。”
赵敏笑道:“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苦头,是以就可怜起自己来。”
陆文龙接道:“我知道姐姐这是想起你来了,听闻你往北地去寻她,便急不可耐地要来与你会合,于是我们便离开汴梁一路北来,后来碰到了去北地寻你的部下,声称寻你不到,不过却意外探得金国内部纷争的内幕。达懒被贬到了燕京,于是我就和姐姐商量,不如趁他病要他命,到燕京去取仇人的性命。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真就让我们遇到了达懒这个恶贼。”
郭奕又是一阵感慨。
三人正说得热烈,忽见西路尘头大起,竟是那队金国骑兵又转了回来。
待到驰近,发现队列之中竟有几辆马车,正是达懒的家眷,看来已经被俘获,皆成了阶下之囚。
金兵个个斜视三人,倒也没有发难,径自拐道南向去了。
三人见金兵远去,便也上马南行。
过了两日,来到陆文龙的山寨,两人小住了一日。
次日,郭奕和赵敏便辞行南归。
二人赶了两日,竟又看到金人的那队押送达懒家属的人马。
郭奕心下不免疑惑,好奇心使然,又是顺路,便又跟了两日。
这日中午,到了河北的祁州境内,郭奕二人远远听到一阵鬼哭神嚎之声。
于是二人纵马上了一处高坡,远眺看得虽不真切,却也知道发生了何事。
原来金兵挖了一个大坑,继而将达懒一家百口全都推到坑边处决。
郭奕眼见如此,心下不忍,想到求情怕也来不及了,可还是撇下赵敏,独自纵马冲撞过去。
待冲到近前,眼见幼小的尸体横陈当地,郭奕不禁大痛。“你们怎么连这么小的孩子也给杀了?”
左近的金兵都不认识郭奕,忍不住哄笑道:“痴儿,你是哪一个,莫不是高烧烧糊涂了么?”
其中一个竟然还举起鞭子骂骂咧咧来击打郭奕。
郭奕正没好气,要教训他们,灭灭他们的嚣张气焰。伸手抓住鞭头,一扯之间借势纵去,一掌将那人击落马下。
金兵一见齐呼乱喊围攻上来。郭奕就此动手,再不容情,四处奔走攻击。
金兵立时连声惨叫,转眼之间就被郭奕打落坑中十几个。
正动乱间,忽听外围一人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军卒们赶紧后退。
那人挤进人群,向郭奕行礼,正是兀术的手下千户毛毛可。
只听毛毛可高声呵斥道:“这位是咱们督元帅的外甥——郭奕,你们眼睛都瞎了么,前几日在圣殿上打跑萧燕山的便是这位郭少侠,救了咱们圣上一命,圣上赐予高官郭少侠也坚持不受,郭少侠厥功甚慰,哪是尔等可比,打死你们个翘翘——”
金兵一听,个个惶恐,纷纷单腿跪地。“少侠莫怪,我等实是不知。还请少侠恕罪。”
郭奕反而窘迫起来。“你们不必如此。杀人是我六舅舅让你们干的?”
毛毛可代为答道:“少侠,那肯定的呀,不然谁敢如此。这个达懒竟然与那个古兰翼王谋反,之前又与宋交通,意图不轨,如今事情败露,只得南逃,至此被我们赶上捉住,就地正法了。”
毛毛可睁着眼睛说瞎话,郭奕心下凛然。心中哀叹:‘原来一路押解南来,不辞辛苦,只是为了这么一句说词。’
郭奕不愿再听毛毛可胡诌,跃上战马,谎称:“我还有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说着便纵马离开了。
郭奕回到赵敏的身边,向赵敏说明情况原由。
赵敏轻声叹道:“前些日子诛杀那个达懒,一直还咬牙切齿,想着要尽屠他的家眷,终是下不了手,心中老是纠结,如今倒也安心了。“
二人脱离金兵队伍,过滑州,隔日赶回开封。
此时的东京已经移交给了南宋,东京留守孟庾刚刚到任,原本汴梁的下级官员没有什么变动,依然是曾经伪齐刘豫治下的官员。
郭奕四处打听爷爷的下落,说是北去大名做官去了,其中的一处别院还在,依旧是郭家的产业,只有两个男女管家在打理居家事务。
郭奕二人于是赶到那处别院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