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虽有宿醉,众人起得却早,简单用过早饭,带上干粮,便匆匆上路。
郭奕的马甚是神骏,始终奔在前头。众人见他一头白发,意气风发,似乎昨日之事已经不萦于怀,即是感慨,又觉欣慰。
其实郭奕自己知道,自己只是勉强支撑,如果不是边境有警,怕是会病倒在杭州。
如今日夜兼程,众人一路并不多言,郭奕在马上渐渐恢复体力,待过了庐州,便直奔淮水的寿州。
众人直奔了三天,这日天色过午,耳听淮水岸边人声鼎沸。
拐过一片稀疏的树林,就见一队宋军兵马,不过三四千人,驻扎在岸边。另有一群人聚成一堆,四下里喧闹,显是江湖人士来此救急。
郭奕一行人纵马驰到近前,就见董荣,杨进昔日好友也在其中,与几百群豪,正在准备午饭。
忽听一人大叫:“师父,你怎么头发都白了?”喊话的正是佘五妹。
群豪听闻,皆扭头张望,不少熟识的纷纷围拢过来相见。“郭兄弟,你这是遭了什么变故?”
佘五妹上前拉郭奕下马,眼泪早已掉了下来。“我知道这里有金军大兵压境,猜想师父可能回来,是以只身前来。”
郭奕见她哭得伤心,明教与朝廷格格不入,佘五妹只身前来,以身犯险,只为师徒情义,不禁大为感动,微笑安慰道:“师父没事。”
一旁的梁兴代为答道:“正月十五,郭少侠祭拜父母之时,才听到岳飞岳大哥被害的消息,是以急切赶到杭州,尚且未见到昏君奸臣,便一夜白头。”
梁兴说到此处,郭奕向众人抱拳。“让哥哥们牵挂,小奕身体尚好。”
一旁的赵云也道:“小奕兄弟与岳大哥身上情分最重,因此日夜熬煎,吞声饮泣,才一夜白头。”
众人见郭奕脸如冠玉,却满头皆白,无不骇异。
董荣拉住郭奕的手劝道:“小奕,人有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小奕,哥哥最知道你的心意,你要想开些。人有七苦,有时只能渡己,不能渡人。”
郭奕微笑道:“荣哥,我真的没事。”
只听一名壮汉道:“我大宋这场横祸真是不小,疆土未复,就孽杀功臣,古今少有,这个昏君,咱们不要了也罢。”
黄纵跳下马道:“我们也有此想,是以夜入皇宫,那个昏君被小奕刺了一剑。”
众人一听,都‘啊!’地惊呼出声。
黄纵连忙解释道:“并未刺死,那昏君的吴贵妃,是小奕昔日的好友,跪在地上拼命拦住小奕,声言赵构一死,江南必成藩镇割据之局,我和沈光远大哥也是这般想的,是以我们并未成事。离开皇宫时听闻边境有警,便昼夜赶来,想不到来了这么多的兄弟。”
只听一人道:“河北金兵势大,哪里是咱们这些人可以抵挡。这两日淮水冰凌滚动,是以金人才没有南渡,可宋兵始终不至。今日眼见河开,如今无计可施,使人忧煎,真好比度日如年。”
听那人语气,甚是为局势担忧。众人看时,却是个赤发青眼的汉子,长得堪比险道神一般,竟也有这般的家国情怀。
又一人接道:“我等为国御侮,纵然捐躯沙场又如何,只可恨那官家胆小昏庸,虐民误国。”
众人骂了一阵昏君奸臣。忽听丐帮的帮主沈光远道:“我丐帮各分舵正星夜赶来,应该两三日就到。咱们不同于官军,既是武林同道,我提议,即时推举出一位盟主,以便统筹事功,领袖群雄。”
众人一听纷纷叫好。
有人高声叫道:“我看不用选了。丐帮一向以天下为己任,如今又以丐帮人多势众。我们就选你沈大哥了。”
沈光远忙道:“这个不可,我沈光远最佩服的,就是我的郭贤侄,他虽然年轻,可为人侠义,威名素著,想必群豪都有识闻,不少人仰慕已久,东平一战,少室山力斗萧燕山,得宝藏如同粪土。帮助刘锜将军守护顺昌,至于和岳少保的过往,那就更不用提了。这些哪里是我沈光远可比,我选郭奕郭贤侄为盟主,丐帮以郭奕马首是瞻。”
有人立刻随声附和道:“今日得见郭少侠,诚是快事。既是沈帮主都这么说了,我等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听另一人道:“我武功不及郭少侠远甚,德行更是不及,我无异议。”
又有人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就凭郭少侠对岳少保这份情谊也让人心折,我愿意拜你为盟主。”
众人你说他喊,一力推举郭奕为盟主。
郭奕大是惶恐,抱拳当胸道:“各位哥哥、叔伯,请听郭奕一言,郭奕自惴武功不错,可我并无经纶济世之才,更无统领群雄之力,郭奕往日闲散惯了,一向蹉跎着过了,就连大家谈的武功,说来惭愧,我和人相斗,往往都是被迫而为,既不得不斗,也就说不上什么勇敢之类了。”
郭奕说到此处,忽被一人打断。“此言差矣,少侠,当日的顺昌,我与你共抗金兵。你给刘锜将军出谋划策,最多时带领三千人马出城野战,也是我亲眼所见。郭少侠竭力以赴,横刀在那里砍杀,把我们都看得呆了。回城时我就见刘帅红了眼圈说:‘我顺昌有此子,可保矣!”
旁边有人也道:“郭少侠,当日我也在顺昌,少侠武功之高,当真令人畏怖,惊世骇俗,艺盖当代,陈知府更是降阶而迎,少侠就不要再推脱了。”
众人倾心吐胆,齐声道故,虽几百人,却有上万人的气象。
郭奕心中一**。想:‘这些好汉,为国为民,义胆包天,武功不济,却忠肝盖地,实比自己更加有胆魄。’
郭奕终于抱拳应承下来。“既然各位不弃,那郭奕遵命就是。”
一旁的梁兴踏前一步,兴奋道:“各位好汉有心,郭少侠答应了。咱们忠诚信义都不差,自然不问亲疏随才器使,今后唯郭少侠令出,各无异心,死生相托,患难相扶,明日照临。若是战场上,有人存心退缩,削绝今日大义,望天地行诛,神人共戮,万世不得人身。”
有人高声呼喝:“好,我要和郭兄弟拜把子。”
郭奕心头大热,内心澎湃。高声接道:“江湖同道,意气相投。自当肝胆相照。咱们皆是**不羁之人,那些磕头结拜的繁文缛节,我看也不必理会,说是兄弟,那咱们便是兄弟了。”
众人齐呼:“好!拿酒来。”
立时人群涌动,纷纷去寻器具倒酒,一时呼朋引伴,喊声如雷。
这个说:“咱们江湖人士不得与闻军情。”
那个道:“秦桧这个驴射出来的奸王八。”
更有甚者吹嘘。“我杀人从来不用第二招。”
众人纷纷过来向郭奕敬酒,各人执酒相见,欢然道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