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有探马来报。“西辽边境三路勤王之师,共计一万三千兵马明日晚间或可到达,最晚不会超过后日中午。”
托布勒闻言愁眉不展。这时扎布韦进帐来见。见他神情异常沮丧,众将就知军情有异。
只听扎布韦嘶哑着声音言道:“扎布韦治军不力,带来的将士死伤过半,刚刚剩下的一千多人,多数拐到南门,投到城中去了。”
帐中一时哀叹之声四起。
良久,托布勒才道:“这也怪不得你。”继而转头面对郭奕道:“天明两军再战,咱们实无胜算,咱们既然来犯,当然都想过身后之事。郭兄弟,你武艺高强,明日保护公主留守后军,到时万不得已,你就——”
朴素立刻将其话锋打断:“将军,别说这种丧气话。朴素只能在你前面,绝不能让跟随的将士寒心。”
郭奕一听,只得硬了头皮道:“说得极是。将军,当初定下奇袭之计时,我和公主也一力主张,如今怎能缩在众将之后。我早已问过公主,她誓死也不愿离开——”
朴素接道:“对呀,正是这个道理,明日若有野战,我当率先带人冲锋,勇往直前。”
托布勒道:“难得公主如此,郭兄弟不弃,这般的义气,那咱们明日就拼死一战,我刚刚接到萧汉将军的捷报,他果真击败了霍宁的五千兵马,回师山口时将京城的禁军杀得大败,他说会星夜赶来,若无意外,明日傍晚时分就能到达京师。咱们明日只要虚以萎蛇,与京城的禁军周旋到傍晚,待到两军会合,或可扭转战局。”
郭奕心道:“如今叛逃千人入城,城外已经不到四千兵马,虚实城中此时必定知晓得一清二楚,再无畏惧之心。明日这一战,可更加的艰难了。”
这样想着,去看众将的脸上颜色,见其他几人也都是如此神情。
郭奕大感当初这奇袭之计的错误,真是误人误己,可又一想,扎布韦与萧汉等人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既然都同意这个计策,也必是心知肚明,奇袭的胜算更大些,如今疲于奔命弄成此局,也是天命不可违了。
是夜,与托布勒等人分开之后,郭奕难以入眠,久久站在帐外黑暗之中,夜风袭来,阵阵寒意,当年意气风发,护在自己结拜的岳大哥身边,如今早就没有了那股锐气。
朴素悄无声息地来到郭奕的身边。“郭大哥,明日一战,实是胜少败多,到时你别顾念其他。败相一现立刻突出队伍。我的性命你若无力顾及也别勉强了,我只求你念在一路同舟共济,朴素真心仰慕你的份上,你到山口接到小丸子。他对你甚有情意,你帮我将他养大吧!”
郭奕回头看时,昏暗中,朴素低首含眉,面容模糊不明。
望着军营中火光明灭不定,郭奕轻叹一声。“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小丸子的,一切看情况而定,也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萧汉一到,战局瞬息万变,你莫气馁。”
这时扎布韦也走出帐来。“夜里凉了,公主回帐中歇息吧。”
朴素没再言语,转身去了自己歇息的帐篷。
扎布韦转对郭奕道:“郭兄弟,明日出战,你和朴素殿后,若是不敌,你就带她离开吧。咱们即使与萧汉会师,兵马也才是城中的一半,何况勤王之师转瞬即到,又是两倍于我——”
郭奕苦笑道:“其实应该是你带她离开才是,我见你对公主情根深种,这些年依然不能忘情,想见你对她的情意,我看公主也很看重你们这次的缘分。”
扎布韦沮丧道:“可这一路我却没有一点儿建树,没能帮到她申冤雪耻,一战损兵折将,如今叛逃得所剩无几,已经不足五百人了,反而累得三军动摇。军情被城内借助降兵之口,必定探听得明明白白——”扎布韦越说语气越加的沉痛。
郭奕只得安慰道:“那也是人情使然,布韦兄也别太过自责,公主一意孤行,明天要上阵杀敌,我也不能置身事外躲在后军,我也曾经在军中呆过,咱们仨若是一撤,势必动摇军心,不到万不得已山穷水尽之时,你我还是要奋勇向前,到时就看造化吧,也许萧汉将军能够提早到来也未可知。”
扎布韦神情依旧:“我问过托布勒将军了,他言说办法倒有,可要等到萧汉将军带兵赶到,兵力够用才能实施,可是明日勤王的援兵就到,他寄予的攻城方略,恐怕难以实施。其实我猜想,他根本别无良策,只是依仗萧汉,自我安慰罢了。”
郭奕一时无言以对。
次日五更时分,郭奕被四下里人马的躁动惊醒。赶紧起身出帐,其时四野里还是一片黑暗。
郭奕知道军情有异,连忙纵上战马,赶往军前。
视力渐渐适应周遭的景物,但见人马动乱不安,军中吹起呜呜号角,,兵甲军器,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城郊野外淡雾弥漫,隐约中只见扎布韦、朴素、托布勒等将领皆已列阵于前。
这时东方乌云渐散,曙光略现,郭奕举目远眺,见城外已经站满了一列列的御营禁军,两侧骑兵,中间步兵箭阵枪林布防,足有上万之众。竟然趁着夜色开出城来,准备野战,而且城门依旧大开,还有骑兵不断加入战阵。
郭奕立时猜到,城中必定也知晓了萧汉的大军傍晚将到,是以要在一日之内先将托布勒的先锋人马解决掉,所以倾巢而动重兵压境,一时并不进攻,只是排列起声势浩大的战阵,用以先声夺人,震慑敌胆。
很快,有人向托布勒报告,已将己方队列排布整齐。
这时太阳露出边际,光芒穿透迷雾,双方大军尽皆显现。霍然间,御营禁军擂起鼓来,鼓声由缓转急,继而振聋发聩,似要唤醒误入歧途之人。
托布勒忽道:“想不到公主的哥哥竟然亲自出城督战了,看来这是要和咱们决战,欲将咱们置于死地了。”
郭奕一听,努力闪目望去,果见居中的步兵箭阵之后,黄罗伞下,黄旗军簇拥着一人,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手中执着马鞭,面目虽然不甚清楚明朗,应该就是西辽皇帝耶律夷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