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回身将双剑击落,定睛看时,面前竟是两个穿着不整的少女。
赵敏急道:“奕哥哥,她们是你的女儿呀”说着抢到三人中间,笑着拉住两个女儿,抚慰其不要惊恐。
两个女娃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开颜欢笑过,心中虽有疑团,但惊恐之心立时遁去。
郭奕完全傻在那里。
这时赵敏回头动情道:“奕哥哥,若不是你给了我她们两个,我在这里哪里还会有命在呢,愁也愁死了。”
郭奕看着两个女儿,都比她们母亲高了,皆用懵懂的眼神看着他这个白发怪物。
泪水再次冲出眼眶,一时手足无措。
赵敏上前给郭奕擦去泪水。“我都没告诉过她们有你的存在。奕哥哥,你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我一会儿慢慢向她们解释。”
郭奕连连点头,也不好过分与两个女儿亲近,怕吓到她们。
于是简单说了来此地的经过,相约明日就来救她们出去。
郭奕恋恋不舍告别赵敏母女,潜水回返湖面。
一经冲出水面,郭奕便疾呼道:“我见到敏儿了。”
群豪一阵欢呼,待到郭奕上船,言说还有两个女儿,群豪听得个个喜笑颜开。
众人就此划船回返,上岸赶往东平城内,为了稳妥起见,竟然找人打造了三个箱子,按着赵敏的身材,买了六套衣裳。
次日午后,箱子打造完成。众人雇了三辆马车,拉着箱子、石头,绳索之类,一应俱全,匆匆赶到湖边,上船赶往水洞之地。
郭奕甚有经验,将石头绑在箱子下面,难度可想而知,众人还是提心吊胆,一经郭奕扯着箱子沉入水下,立时又拴了石头,放了绳子下去。
此番入水,郭奕不敢有丝毫的托大,倾尽毕生功力,虽有艰难,却也成功抵达了洞口,奋起神勇,冲突到洞内。
待到出水,昏暗中,赵敏母女三人已经早早就守在了那里。
两个女娃经过母亲一夜的讲诉,人世间的过往,见郭奕回返,对他陡生亲近。
郭奕喘息了半个时辰,才将赵敏抱入箱子,四周围了防水之物,之后盖好,迅速拉着箱子潜入水中。
他自是怕赵敏气闷,是以奋力前行,不消片刻的功夫就出了水洞,挥剑斩断捆绑石头的绳子,立时加速直冲水面。
众人见他浮上来,赶紧将箱子扯到船上,七手八脚,迅速将箱子打开。
赵敏探出头来,呼呼大口喘息。
众人不禁向她瞧去,这时午后的太阳正值热烈,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异常白皙,依然不失当年清丽容颜,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犹如两泓清泉,一张俏脸在艳阳下秀丽绝俗,更无半分人间烟火气。
众人的年龄都比她要大,对她皆同对待妹妹一般,如今见她无恙归来,个个喜极而泣,以至于有几个曾经在楚州与赵立并肩作战的豪杰扑跪在地失声痛哭,反倒要赵敏来安慰众人。
询问别来种种,众人七嘴八舌地对答。
郭奕借此休息,恢复体力,不敢有丝毫大意,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再次如法炮制,这次捆绑的石头做了调整,郭奕轻松了一些。
待到将两个女儿全都接回船上,郭奕已是筋疲力竭。
此时红霞满天,水泊上烟波浩渺,波光粼粼,沙鸥飞翔,渔歌唱晚。两个女娃哪里见过这般景致,不住地惊呼。
郭奕一手一个拉着她们,赵敏坐在他的身前怀里。郭奕心中依然激动得难以自抑。只觉这一生之中,这一刻的光阴,最是难得。全身虽然湿漉,却暖乎乎的,一颗心如在云端漂浮,但愿天长地久,世间永恒如此。
梁兴等人都一脸微笑地看着这一家四口。衷心祝福郭奕终于找回了属于他的幸福。
众人慢慢划船回航。
但见远处炊烟袅袅,倦鸟归林,夕阳将最后的余晖照得湖面金蛇乱舞。
待到回了客栈,众人给母女三人点了一桌子美食,庆祝一家人的团圆。
席间喝酒行令吟诗,无所不为,这些豪侠多年来没了用武之地,不少人老了反而做起学问来。
郭士敦借此回忆道:“我有次见到韩世忠韩将军,他还给我抄了一首《南乡子》呢。”
郭士敦说着吟诵起来。“人生几何般?富贵荣华总是闲。自古英雄都如梦,为官,宝玉妻男宿业缠。年迈衰残。鬓发苍浪骨髓干。不道山林有好处,贪欢。只恐痴迷误了贤。”吟罢,叹息不止。
赵敏也叹道:“可以呀,没看出来,韩将军还有这样的文采。”
梁兴接道:“咱们皆为赵构的小朝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到头来他却屈膝投降了,恢复中原的理想成了泡影,岳大哥竟至性命不保,怎能不令人不生出英雄都如梦的感叹。”
沈光远向赵敏解释道:“韩世忠是十年前病故的,被赐了太师衔,追封通义郡王。韩将军辞官后,一直杜门谢客,绝口不言兵,闲时骑驴载酒,青童作伴,游山玩水,倒也惬意。韩将军没什么文化,晚年竟然奋起,学习书法赋诗填词,自娱自乐,号称清凉居士,取此号貌似图个清闲,实则‘伤故里,沦于异域。’他是陕西人,陕西延安府有清凉山。”
一旁的赵云接道:“昏君奸臣狼狈为奸,韩将军未遭暗算,得以善终,已是万幸了。”
郭奕竟也来了兴致,拿出自己夺回的兵书,展开扉页,将岳飞的《满江红》读给众人听,一时群情激愤,又是一阵大骂昏君奸相。
郭奕也有点儿尴尬,弄得喝酒的气氛也压抑了。
这时一位俊俏的青年豪客道:“你们不知道,我有一次随着师傅到宫中去演戏,师叔的弟子相当大胆,吹牛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拿钱一照贵人,便知其星相,然后装模作样拿着铜钱看赵构,说是帝星,再看秦桧,说是相星,看看韩世忠,将星。等到看张俊时,左右看看,就是不言语。众人便鼓噪起来,催他快说。他就阴阳怪气地道:‘还是看不到星,只看到张郡王坐在钱眼里。’殿上君臣一时除了张俊,都哄堂大笑。”
梁兴道:“那张俊据传,每年在其封地上的租赋就能收六十万斛,韩将军才五万。岳大哥当年听说只有几千。”
那青年豪客接道:“赵构也觉得张俊太贪,当场就警告说,‘毋与民争利,兴土木别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虽是谈笑之资,众人都还是苦笑。“这老财奴竟也活了六十九岁。贪财是出了名的,与秦桧一样,骨朽人间骂未消。”
群豪与赵敏谈及这些年的江湖庙堂纷争,如此与郭奕一家四口欢聚了两日,才依依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