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敢见这李石容貌规模,言谈举止,颇具侠义热肠,便向其拱手施礼道:“在下郭敢,在此谢过哥哥。”
李石也连连拱手。“若是瞧得起哥哥,哥哥愿意为少侠分担烦恼。”
郭敢也正需要人帮衬,于是与之交谈叙话。“在下宋朝中州人士,沦落在此生受,已有数日,不想见到了这帮无赖。”
“原来是中土人物,怪不得与塞外我等俗人如此不同,听说你们那里人民丰富,钱粮广有。”
郭敢也受不得人夸,见其颜色确实可亲,似有意帮衬自己,微笑道:“在下一心要送这个姑娘前程——”
“少侠稍安勿躁,哥跟你说话,真是大感愉悦,兄弟如若不弃,哥哥在此间州县都有报效,却也不敢有违天道。我刚刚也有听闻,你们要去的女真部族之地,公验、关引每样都是少不了的,正好我今日带人要去那里进货,顺路带二位一程,也省了你们沿途打听耽搁,受那风寒之苦。”
这几句好生迎合郭敢的心意,于是连连道谢。抬头间,果见人群外站着七个牵马之人,皆一身行商打扮。
见郭敢爽快答应,那李石亲热上前,搂了搂郭敢的肩膀。“时候不早,咱们这就上路吧。”
郭敢于是拉了金花,取了马匹。一行十人就此离开集市。
一路上几个人说些闲话,不相干的风土人情。李石详细打听了郭敢打虎的经历,对郭敢更加赞不绝口。“难得兄弟这般肝胆,不枉哥哥我在这里出力。面对那种业畜,兄弟一点儿都不害怕么?”
“人有生,必有死,生固欣然,死亦天命。见孤寡不救,大丈夫何以立于天地之间。”郭敢言之凿凿。
李石不住口地赞叹。“听君一席话,真是让人叹息绝倒。这么奋不顾己的人,哥哥还真是从所未见。”
郭敢谦虚道:“哥哥言重了,只是些近身搏击的本事,只能防身,不足以称霸图强。”
郭敢说到此处,那李石忽然用手点指道:“过了前面那个山坡,就是女真部族的领地了。”
郭敢不禁回头看了金花一眼,想到她很快就可以脱却厄运,不禁代她欢喜。
可金花却孰无快意,又一次的即将分离,让她不禁怀伤不已。
待到郭敢的目光再度扫过来,金花眼眶之中已经蕴含起泪水。
郭敢知道,金花对自己已经有了留恋之情,可此时此地,也真是叫人莫可奈何。
一时找不到话语安慰,郭奕只得向李石拱手道:“全仗哥哥一力周全。”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陡坡近前,一溜长坡足有十几丈的距离,地势看似并不险峻,只有一层薄雪覆盖其上。
郭敢提马上前,刚行到陡坡中间,那马好似被什么绊了一下,立时一个踉跄,继而把持不住,侧身倒地,原来白雪之下覆盖的全是寒冰。
郭敢腾身而起。眼见马匹倒地挣扎,顺势滑下。
落地的郭敢,也脚下一滑,始觉哪里不对,回头看顾,竟看到那个缀后的李石唇目之间,那一抹诡异的奸险笑容,才惊觉自己似乎又上了人家的当。
原来这个李石听家人来报,妻舅王刁被人暴打一事,立刻召集人众出门来救,可是有人却主张持重,“那人可是打死过老虎,”
年轻的少壮却主张痛下杀手。
李石略一踌躇,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十多个人分兵两路,结果痛下杀手的一路少壮,果不其然,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于是只得行使第二套方案——智取。
这李石一路花言巧语,口蜜腹剑,心里不住地暗叫,‘关公也有走麦城的时候,你这莽夫,如今好歹落在我的手里,定叫你粉身碎骨。少间便教你见识我的厉害,管你如何的持重,也得吃我的洗脚水。’
如今眼见郭敢落地打滑,李石立刻抽刀,顺势而为,飞刀激射出手,随即一掌,将金花推落马下。
郭敢扭身将飞刀击落,身子又是一滑,眼见金花落马,顺势滑向崖边。
郭敢知道那里必是断崖无疑,心惊肉跳之际,再也无暇顾及自身,纵身飞扑过去,堪堪在崖边抓住了金花,可是冲势已就,无可挽回,两人身子甫一接触,只是顿了一下,就此一同滑落下去。
郭敢早有预料,是以急切抽刀,回身击向山石的缝隙,运气不错,瞄的准狠,竟一击而中,朴刀插进石缝之中。
郭敢一手抓住刀柄,一手死死地拉住金花,抬头看时,自己已经落下崖边足有丈余,再往下一望,不禁一阵目眩,崖下足有百丈之深。
二人就此,吊在半空。
金花亦知当前处境危矣,心念电转,“恩公,你撒手吧,救护之恩,金花来生再报。”
金花虽是如此说,声音中却充满了无尽的心酸、苦楚与无助。
郭敢心中大痛。金花这么快就为他打算,是要自己舍她而去,那样自己倒可以轻松脱却困境,可是那样,自己必然抱憾终生。这种弃人于不顾的不义之举,哪里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金花的话语更激发了郭敢心中的豪气,只是一说话是必泄了丹田之气,是以郭奕并不言语,咬紧牙关坚持忍耐,势不撒手。
郭敢想着把金花抛上去,可陡坡之滑难免再次滑落,一时没了主意。时间拖得越久,怕是自己越无法坚持。
“恩公,撒手吧。”金花说着松开了扣住郭敢的手腕。
见她流泪模样,郭敢心中更痛。
正在此时,耳听上方忽然传来簌簌声响,继而传来李家随从们的惊呼之声:“雪崩了!快——”
话音中断,随即从一侧有两匹马连人带雪直冲下来。
眼见头顶冲天暴雪,郭敢奋起神勇,极速单手在刀背上倒手,让自己和金花紧紧贴到石崖之上。
倾泻的雪块贴着二人急速冲落。
郭敢紧咬牙关,面部狰狞,堪堪坚持到白雪落尽,再也支持不住,二人一个直冲,坠下百丈悬崖。
二人落到雪堆一侧,顺势滑出十几丈远。
郭敢周身摔得好不疼痛,可还是立刻挣扎起身,钻出雪堆,寻找金花的所在。
二人落势一般无二,不知她生死如何,郭敢急切地左寻右盼。
就在丈许开外,露出一处衣角,郭敢赶紧扑了过去,将金花从雪中扯了出来。
眼见她呼吸细微,存亡未卜,郭奕连忙将她抱在怀中呼喊:“金花,金花!”
金花咳了一声,继而呻吟。
郭敢细看她颜色,金花忽然睁开眼睛,眼波流转,愣愣的看他。
“你伤到了哪里?”郭敢焦急询问。
“我没事,”金花轻声言道,泪水冲出眼眶。
听她能言语,郭敢还是放心不下,抱着金花滑出雪堆,盘坐在地,抵住金花的后心灵台穴,助其吐纳真气。
金花咳了几声,忽然挣扎回身,扑到郭敢怀里大哭。
知其无碍,郭敢亦激动得伸手将金花抱在怀里。“你活转过来了,你活转过来啦,哈哈!”
金花听他言语,情真意切,不禁激动得更加哭泣不止。
之前这男人不顾自己性命,如今念念不忘她的伤痛。有那么一刻,金花只想这一刻永远这样,让他抱着自己在怀里。
过了良久,郭敢轻轻推开金花,看着她,感觉生平从未见过这般俊美的容颜,还有点儿不相信两人有惊无伤的生还。
回想刚刚局势,真是凶险至极。自己一向稳重谨慎,不想竟两度落入贼人之手。实在是因急切回转中土之故,以至不及细细探究恶人虚实。
饶是他艺高胆大,回想适才的死里逃生,也不禁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