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上的时候,他就听小伙伴们说地底下的阎王判官是一个暴脾气的家伙,在他手底下做事可不轻松。
尽管林大爷下凡的时候很年轻,但在仙官名录里面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所以到了地底下,阎王爷应该还是会对他客气一点。
可是毕竟虎落平阳会被犬欺,龙游浅滩也容易遭虾戏,阎王手下的小喽啰们会不会给他穿小鞋就不好说了;再者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虽然他不见得真会吃亏,但也没有必要执意违拗老人们的言论以身犯险。
思来想去,还是就这样在凡间顺其自然比较好。
在这段等待生命终结的日子里,他倒也没有多么的悲观和失望,他还是很喜欢人世间的生活的,这里虽然平平淡淡,但也怡然自得,唯一让他难受就是随着年老而逐渐行动不便带来的麻烦,他也终于体会到了人世间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养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感觉是不好受的。
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凄凉,但周围人的一听说他无儿无女、独自一人生活,那即刻转变的眼光,都在提醒他,在他们的眼中,他林大爷是一个可怜人,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在考虑,是不是真的我也应该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怜人?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过得挺快活的,为了不被那些人的观念所影响,他便不对别人提起自己没有孩子的消息,就连张红也不知道,有的时候被逼问的急了,他就编一个谎言,说儿子在外打工。
他倒不遗憾自己没有孩子,他还是挺喜欢凡间的一切的,不论是苦难还是快乐,唯一让他有点遗憾的是,这个从天上带下来的黑金,没有发挥出来他所认为的那种神奇效果,不能让他找到张婉,和他共度余生。
但即便是这件让他最为遗憾的心愿,也随着日渐衰老的躯体,逐渐被他所淡忘;他开始认了命,虽然他还有些不甘心,有些许无奈。
然而,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巧妙,在他完全心灰意冷,开始另寻她爱,以安慰寂寞晚年的时候,黑金却奇迹般的苏醒过来,甚至还能如同活物一般和他有所交流。
而且,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做了一个陌生且熟悉的梦之后,他就莫名其妙会地再次唤醒了黑金盾牌。
他自己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突然之间,那想要寻找张婉的愿望变得异常强烈,凭着心中的这股冲动他就回到了家中,拿出了黑金。
这股冲动所带来的状态和上次在警察局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就是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他的想法也是自发产生的,他真实地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战胜了体内的邪祟。
但是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黑金的时候,黑金却不以为意,在黑金看来,林曲艺连吴刚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说他依靠自己的身体素质就能够驾驭到了它,它总归是不太相信的,但是目前来看,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黑金的特性决定了,谁如果能够驾驭得了它,它就要听命与谁,如今看来眼前这个人就要成为自己的新主人了。
“哎......”
林大爷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重重的叹息声,这是黑金的声音,然后黑金表面开始散发出微微的紫光,从木盒子里面缓缓升腾起来,漂浮与林大爷平视的高度之后,退后到一丈开外的距离。
之后,黑金的两侧一尺开外仿佛有两幅对联一般,在点点星光中自上而下徐徐展开,上面是用毛笔字书写的一句诗: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林大爷知道这首诗,这是杜甫《春夜喜雨》中的两句,他还纳闷为何会出现这两句诗的时候,黑金的声音再次回响起来:
“我喜欢这两句,很符合我的气质。”
说罢,黑金稍微停顿了一下,它周身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明亮,浑身在抖动着,连带着它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颤动,那两幅由星光组成的对联在震颤中再次化作星光洒落。
林大爷看着黑金以及黑金周围的颤动,注意到似乎黑金身后的墙壁也发生了扭曲,他一瞬间以为是地震要来临,本想慌忙逃离出屋,却由于双脚浮空,只能扭转着身子挣扎着。
他的白色胡须被黑金的引力牵引起来,周身有一股强劲的飓风在身边环绕,吹得他的衣服扑簌有声。
眼看黑金震颤越发猛烈,小屋子似乎摇摇欲坠,林大爷大脑发懵、一片空白之时,黑金的声音再一次在林大爷的耳边回想起来: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新的主人了,黑金的力量归你所有,需要的时候听凭你的召唤。”
话音刚落,林大爷便在扭头看向黑金之时,被所见到的景象震慑的不得动弹。
只见那黑金的周身出现一副阴阳八卦,黑金盾牌在震颤中龟裂成一个个碎片,最后融入到阴阳八卦中,在最后一个碎片融入进去之后,阴阳八卦便开始旋转起来,然后幻化成一道黑白相间的线条,汇入林大爷的手臂。
此时林大爷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微微抬起,任凭那线条融于自己的手腕之中,等到尘埃落定,周身的一切都开始缓缓降落之后,林大爷发现在木质盒子中的紫金盾牌不见了踪影,而自己的手腕处出现了紫金盾牌的印记。
林大爷把自己的手腕举起来,仔细地观摩了一下,发现那纹理、线条就仿佛真的一般,非常的立体生动,但林大爷皱紧了眉头,他不想要这样的。
他走到院门口的水龙头那里,用棉油皂和自来水使劲地冲洗这手腕,可这黑金盾牌得印记仿佛镶嵌在皮肤深处一般,即便皮肤揉搓的通红依然栩栩如生。
林大爷心里面升腾起来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把身子直起来,抬头思考了一下,走进小屋子里面,换了一件发黄的长袖白衬衣,用来遮挡手腕上的印记。
他刚换好衣服,却猛然间看到了衣柜镜子中自己的形象,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他那柔顺的胡须如今全都变成了黑色,如美须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