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程懷安排了一輛牛車,用四隻竹籠裝上十六隻羊羔,叫了一名比他更年輕的小夥子幫忙趕車。
誰也不知道在一隻羊羔到底值多少錢,陸羽留了二十兩銀子,他覺得應該是不夠的,這些錢就是意思意思。
牛車並不大,羊羔裝在上麵,陸羽和老高就不能同時坐車上,所以老高坐車,陸羽走路。
有牛車送羊羔確實要方便很多,但這並不會更節省在路上的時間,回到陽山村時,又到了下午。送羊來的小夥子今天是不能回去了,老高讓小夥子在自己家住一晚,他家房屋多。
言家姐弟倆見到小羊羔,都很是欣喜,言溪安說現在就要去放羊,言溪定則吵著要搭個棚子給羊羔住。
陸羽說今天太晚了,棚子就不搭了,但可以先帶著羊羔去山穀裏轉轉。
提著籠子進了安定穀,羊羔剛被放出來,都有些蔫蔫的,見到滿穀的青草,又很快活泛起來,八隻羊羔不約而同的去溪邊喝了水,然後在草地上安安靜靜的吃草。
言溪定不讓羊羔安靜,他一會抓抓這隻羊的尾巴,一會敲敲那隻羊的頭,弄的羊羔咩咩直叫,他就會開心的大笑。
言溪安見弟弟這麽喜歡和羊羔,笑道:“溪定,以後你就是咱家的羊倌啦。”
“好啊,那這些羊看歸我了,以後誰想吃羊肉也要問我。”
“切,羊又不是你買的,憑什麽吃肉還要問你。”言溪安一臉不服氣。
“不是我買的,也不是你買的,大羽叔肯定願意把這些羊送給我。”
言溪安嘻嘻一笑,說道:“那可不一定,大叔又不是你的。”
“也不是你的,哼。”
言溪安微微一笑,心想:“大叔就是我的,你小子失算了。”
姐弟倆鬥嘴的時候,陸羽已經在山穀裏又轉了一圈,他回來對姐弟倆說:“我準備就在這裏圍個籬笆院,羊就放山穀裏養著。”
“那幹嘛還要圍籬笆呀,就讓它們在山穀裏放養不行麽?”
“現在行,等這裏再插上秧,就不能讓羊到處亂跑了。”陸羽心裏又在想:“村裏已經有人知道自己買了羊羔,這八隻羊羔就不能藏在山穀裏了。不過這些羊長大後生了小羊,倒是可以放進來。”
在山穀裏待了一會,三個人又帶著羊羔回到家裏。晚上是陸羽做的飯,他多做了一些,做好後去老高家,叫那送羊的小夥子過來吃飯。陸羽想,小夥子睡在老高家,那就應該在自己家吃飯,這樣比較合適。
次日小夥子離開前,陸羽提了兩袋稻子放在牛車上。小夥子不肯要,說他們老大要是知道了會不高興。但陸羽一再堅持,最後小夥子還是拉著兩袋稻子回去了。
有了羊,農閑的日子就要充實一些。陸羽每天早上和下午趕著山羊去附近的山坡上吃草,言家那對小跟班肯定是要跟著一起的。
以前陽山村裏也有人養過牛,陸羽有時候會跟放牛的小夥伴一起上山玩耍。放牛比放養要簡單多了,隻要找棵樹或者找塊石頭,將牛繩一拴,放牛的人就可以去附近玩耍。放羊就不能這樣了,必須一直看著,不然羊會亂跑,如果跑進了深山,那就很難找回來了。又或者是被壞心的村民給悄悄帶回家,那樣更是不可能找回來。
出門前陸羽還用細竹和麻繩做了兩根小鞭子,言溪安說自己不需要,所以才隻做了兩根。
趕著羊出村上了山坡,這是連綿的幾座緩坡,在陽山邊緣的邊緣,坡上隻有草,沒有樹,是放羊放牛的好地方。以前村裏也有人想把這山坡開墾成莊稼地,但因為草皮下不深就是堅硬的石頭,是沒辦法種莊稼的。
早上放了一個時辰,回去吃了早飯,言溪定又嚷著要放羊。羊一天放兩次就行了,早一次晚一次,哪能一直放。
早飯後,陸羽去山上砍了幾捆碗口粗的樹枝樹幹回來,用柴刀將這些枝木砍成兩尺來長的一段段,靠著西麵的院牆圍了一個小籬笆院,把羊羔關在了裏麵。後院裏剩下的空地已經不多了,除了池塘,幾乎都被種上了蔬菜。羊要圈起來,不然這些蔬菜會遭大殃。
吃了午飯,在家休息了一會,又要去放羊。
三個人趕著八隻羊羔剛出村口,就看到一群人往村子這邊走過來,大部分都是青壯年男人,有幾個女人和小孩,不過沒有老人,都是很陌生的麵孔。陸羽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正要回村時,那群人把他叫住了。
陌生人有個首領,是名五十來歲的漢子,長的高高壯壯,皮膚黝黑。其實這群人不管男女,身材都比較高大,相對於金華這邊的人來說,這些人都算的上是大個子。
那個首領表現的很友善,他告訴陸羽,他們一群人是從北方來的,自報了家鄉。陸羽知道他們的家鄉,那是在很遠很遠的北方,聽說那裏冬天很冷。
首領說他們從北方過來,就是想討口飯吃,沒有惡意。
陸羽很耿直的說:“我們這裏也很艱難,可能沒有多餘的糧食能施……分給你們。”他本來想說施舍,又覺得這個詞有些不禮貌。
那首領笑嗬嗬的說:“我們不是來要飯的,我們都是好人,有手有腳,可以替你們幹活,隻要給口飯吃就行。”
陸羽撓了撓頭,說道:“這樣吧,我帶你們見見我們村長,看他有什麽安排。”陸羽覺得這些人似乎挺老實的,言溪安那麽漂亮,這群陌生人中的男人,很少有盯著她看的,陸羽很滿意。
那首領很感激,忙說:“這樣行,這樣行,我們先拜訪一下貴村村長,聽他怎麽吩咐。”
陸羽沒有帶他們去方大平家,而是帶到了土場,讓姐弟倆趕羊回家,自己去找方大平。
那次因為砍竹子的事,陸羽“說”了方大平一頓,之後兩人就很少來往了,這也是因為最近村裏村外都很太平,方大平沒什麽事需要陸羽幫忙。
方大平和陸羽一起到了土場,那個首領很有眼力見,立刻走過來問好並自報家門。陸羽現在才知道,這首領姓齊,叫齊祥。
齊祥告訴方大平,自己這群人都是同一個地方來的,老家沒法活人了,一路南下,見這裏情況要好一些,就停了下來,想在這裏找份活幹,隻要能混口飯吃就行。
方大平表現的很為難,說道:“我們村確實還沒餓死人,但我們金華縣這一塊也好不到哪裏去,其他村子,還有鎮上縣裏,都餓死了不少人。過來投奔的親戚不少,我們確實不需要再請你們幫忙幹活。”
“嗬嗬,我們進村前在山裏田地看了一圈,莊稼長的都很不錯,我看今年收成肯定好。”
“但願吧。”方大平歎了口氣,又說:“我們都是莊稼漢,種莊稼收莊稼都幹慣了,也用不著請人。”
齊祥又低眉順眼的求了幾句,但方大平始終不肯答應收留他們。其實就算他答應也沒用,這個村子,可不是方大平能說了算的。
齊祥他們無奈,隻好離開了。但也不是徹底的離開,而是去村邊搭棚住下了,顯然這群人短時間內是不打算離開了。
很快,陸羽就聽說,這附近一塊來了不少北方過來的難民,他們一二十人一夥,分批去各鄉村“討生活”。今年到目前為止算是風調雨順,土地能種莊稼了,但是很多村子卻沒有了種莊稼的人,有些空了大半的村子,就被這些流民給占了。
陸羽覺得,齊祥這夥人來陽山村是不明智的,陽山村人多,地卻沒有多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齊祥他們就是不肯離開。好在他們也不搗亂,就是整天圍著莊稼地轉。村民們對這些外人很是好奇,又擔心他們破壞地裏快要長成了的莊稼,所以都一直跟著他們。流民們一直誇陽山村的土地肥沃,莊稼長勢特別好,今年肯定不會鬧饑荒。
他們說的不對,盡管前兩年天災不斷,但陽山村因為地勢的原因,加上有陸羽坐鎮,這裏沒有鬧過饑荒。
村裏人覺得,這夥外人即使現在沒有做什麽壞事,但他們總在村外附近徘徊著,這很讓人不安。並且有人聽說,在其他村的流民,為非作歹的可不少。
後來,在村裏有些地位的陸五爺出來了,他直接問齊祥:“現在外麵啥情況?你們要這這裏待多久?”村裏所有人都很好奇,過去兩年的天災,到底會將外麵的世界“改造”成什麽一副樣子。
“外麵嗎?更糟!我們村的人死的差不多啦,活著的都出來了。”
陸五爺又問:“那你們怎麽就敢出來?沒想過外麵會不會更糟?”
“沒辦法呀,活不下去啊,反正都是個死,還不如出來看看。”齊祥嬉皮笑臉的,又說:“我們也不走了,等過幾天秋收了,你們誰家缺人幫忙就來找我們,也不多要,一個人一天五斤糧食,好壞不論。”
陸羽覺得陽山村應該是不用請人幫忙收糧食的,但言籍白覺得不一定,去年龍鱷進村,死傷了不少男人,那些沒了男人的家庭,光靠女人和小孩,可是很難收回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