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方大平喝了半碗酒,都對陸羽說:“大羽你發起脾氣來還挺嚇人的。”
陸羽微微一笑,言籍白忙問:“剛聽你們外麵吵吵鬧鬧的,又是有啥事了?”
方大平把那七個團練教頭進村要糧,和後麵徐開富胡說八道的事情說了一遍。言籍白聽的直搖頭。
言籍白說:“這世道越來越亂啦,大夥要是再不團結起來,日子會更難過。”
“可不是,你說我們村這些孬貨,做啥都怕吃了虧,幹啥都怕占不到便宜。”老高幾十歲了,對村裏的種種不堪情形,村民的種種齷蹉行徑,早已是司空見慣。
方大平說:“咱也知道,大羽就是故意這麽說的,這強人真要進了村,大羽還能不管麽?”
陸羽笑了笑,沒有說話,心裏卻想:“自己就算本事再大,村裏的人不圖自救,自己還能管得了那麽多麽?”
吃了午飯,陸羽撿了兩大塊豬肉,一副豬心,一段大腸,要送到鎮上去給陸明。要出門時,言溪安說也要一起去鎮上,說是想買點東西。
陸羽是很願意的啦,並且言溪定難得的沒有要求跟著,一頓飯的功夫,這小子跟同齡的方為力混熟了,下午要去方為力家玩。
鎮上現在開張的店鋪非常少了,那家賣農具種子的店鋪是其中之一,另外還有一些賣些針頭布片的雜貨店,也開張著。至於顧客嘛,說門可羅雀那是輕的,現在幾乎整條街都可以羅雀了。
言溪安說她要買幾尺布,還要買針線剪子。陸羽問她買這些做什麽,言溪安說是做衣服。
陸羽笑道:“溪安不錯啊,會做衣服。”
言溪安哼了一聲:“你笑話我,明知道我不會的。”
陸羽撓了撓頭:“我不知道你不會啊。”
言溪安又白了他一眼:“我媽媽會,我讓她教我。”
陸羽點了點頭,言溪安又說:“大叔,那漂亮小姐姐送你的衣服,你怎麽不穿啊?”
“哪個漂亮小姐姐?”陸羽怔了一下,又說:“你說那方姑娘麽?那衣服我不喜歡。”
“為什麽不喜歡?我看那衣服做的很好呀。”
陸羽搖了搖頭,說道:“我有衣服穿,不喜歡穿新的。”
“大叔。”言溪安聲音忽地輕柔起來,她說:“我看你都沒有新衣服,等我學會做衣服了,先給你做一件,好不好?”
陸羽心裏一酥,情不自禁的狂喜,他又裝作若無其事的點頭笑道:“那多謝你啦。”
“嘻嘻,你不是說不喜歡穿新衣服麽?”
“那個,我有說過麽?”
“你剛才說的,說你有衣服穿,不喜歡穿新的。”
……
農具店除了一些種子,沒有什麽是陸羽想買的,他就挑了一些白菜蘿卜種,快要冬天了,能種的就這些。店老板認識陸羽,沒有收他錢,陸羽就割了一塊肉給他。
敦臨鎮本來有兩家店鋪賣布的,一家是賣綢緞綾羅的,一家賣棉麻粗布,賣綢緞的那家店早關門了,另外一家還開張著。
這家店還收銀子,這時候,不僅糧食價格奇高,就是布匹,也比平時要貴上不少。言溪安出門時,言夫人給了她不少銀子。兩人都不怎麽會還價,花了一兩多銀子,買了一丈多棉布,又要了些針線。陸羽不知道這價格到底算多貴,反正他從小到大,穿的衣服加起來可能也就值二三兩銀子。
買好東西,陸羽要去張家,他覺得言溪安似乎不方便跟著自己一起過去,但又怕她一個人在街上不安全。想了想,陸羽說:“溪安,一會要去我弟弟家了。”
“好啊,大叔你弟弟叫什麽?”
“他叫陸明,你叫他明叔?”
言溪安笑道:“不好,我要叫他二叔。”
“好,咱去你二叔家。”
到了張家,張夫人說陸明和張七爺都出門了,陸羽把帶來的五幾十斤肉和豬心豬腸放下,張夫人硬是要給他錢。
陸羽不肯要,說自己現在不缺錢,推辭客氣了好一會,陸明回來了。其實陸羽一點也不喜歡推來推去客客氣氣的,但他覺得,這錢自己怎麽都不能收,一文都不行,不然的話,以後再送東西過來,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陸明見到這些肉,眼前一亮,笑道:“這好東西啊,我們都好久沒吃肉了,我家丫頭最近都瘦了。”
張夫人說:“明啊,你哥老是往家送東西,給他錢又不要,你看這也不好啊。”
陸明說:“媽,這有啥不好的,我哥又不是別人。”頓了一頓,他又說:“咱家不是還有不少玉米嘛,我拿一袋讓我哥帶回去。”
陸羽連忙說不用,自己家裏還有糧食。但陸明沒有理他,回屋扛了一袋玉米麵出來。
陸明看到了言溪安,問陸羽:“這是那言家的姑娘麽?”陸羽點了點頭。
言溪安一直靜靜的站在一邊,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看起來很是局促緊張。
陸羽笑著說:“溪安,這就是你二叔陸明。”
言溪安紅著臉,輕輕的叫了一聲:“二叔好。”
陸明看了看言溪安,又看了看陸羽,忽然笑了一笑,問了聲好。
見言溪安在張家待的極不自在,陸羽又說了幾句話,就扛著一袋玉米麵離開了。回去路上,言溪安說:“大叔,鎮子上不好玩。”
其實陸羽也不喜歡在陸明家多待,他說:“那下次我來,你就不要跟啦。”
“那不行,我要跟。”言溪安似乎越來越黏陸羽了。
陸羽微微一笑,過了一會,又說:“溪安,你們今年不回去了吧?”
“回金華城麽?”言溪安搖搖頭:“不啦,我爹爹說今年太亂了,要在你家待到明年。”她看著陸羽,雙眼撲閃,笑著問道:“大叔你不是要趕我們回去吧?”
“怎麽會呢,你們願意待在我家,我……我求之不得。”
“嘻嘻,我就知道大叔不肯讓我們回去。”言溪安說:“大叔,你說咱家糧食是不是真的快不夠了?”
陸羽也沒有隱瞞掩飾:“是啊,家裏的米還能吃到明年春天吧。”春天是播種的季節,但不是收獲的季節,雖然充滿著希望,可希望並不能當飯吃。
“大叔你也不用擔心,從今天開始,我和溪定每天都隻吃一頓飯,這樣咱糧食就夠啦。”
陸羽連忙搖頭:“這不行,吃飯可是不能省的。”
“可是糧食都不夠了,那怎麽辦?”
陸羽說:“溪安,我想等傳送陣布置好了,就能去山穀裏開田種稻子,這樣以後咱自己就能自己收獲稻米啦。”相比較玉米,大米要好吃的多。
言溪安說:“可是你最近都沒空去山裏,那傳送陣還要多久才能布置好呀?”
陸羽並不是沒空,而是不敢離開陽山村太久,時時刻刻擔心會有強盜進村。陸羽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問言溪安:“溪安,我經常進山幾天都沒回來,你爹媽有問我做什麽去了麽?”
“肯定有問啊,我告訴他們,說大叔進山是練功去了。”
陸羽點了點頭,心想這個借口倒還真不錯。
過了一會,言溪安說:“大叔,你下次再去山穀,帶上我好不好?”
陸羽說:“為什麽呀?我現在就算要進穀,也是當天去,當天回,你不怕累麽?”
“我又不用走路,為什麽會累?嘻嘻……”
“那個,進山穀我可以帶你,但是上山下山,也很遠呀?”
言溪安搖頭晃腦:“我不走,我要大叔你背我。”
陸羽一張老臉瞬時就紅了,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言溪安似十分喜歡見他窘迫的模樣,又說:“大叔,你是不是不喜歡背我上下山呀?”
“喜……喜歡。”陸羽的臉更紅了,他感覺自己似乎被調戲了。
言溪安笑道:“那不就成了,說好啦,明天你就帶我進山穀。”
陸羽說:“也……也行,但是溪定也會要去的。”
“他敢去!!”言溪安揮著粉嫩小拳頭,說道:“他要是再敢趕路,你看我不揍哭他。”
到家後,言夫人已經將其他的豬肉都用鹽醃好,又用炭火熏了一遍。鮮肉醃製後再烤去水分,能保存的更久一些。
言溪安一回到家,就纏著母親教自己裁布做衣服。言溪安說,她今年要給家裏每人都做一套棉衣。
正要裁布,言溪安卻發現忘了買剪刀,他們從金華城去西黃村的時候,是有帶剪子的,但後來搬來陽山村的時候,卻忘了裝進行李。
言溪安問陸羽,家裏有沒有剪刀。
陸羽說,自己睡覺的房間裏好像有把舊剪刀。他正在後院挖土,想再翻幾方菜園子,所以言溪安自己跑過去找。
但是過了一會,言溪安又到了後院,雙手背在後麵,站到了陸羽麵前。
陸羽見言溪安神色古怪,問道:“怎麽了?”
“大叔,你猜我在你房裏找到什麽啦?”
“什麽呀?沒看到剪刀麽?”
言溪安手伸了出來,手上卻拿著一隻野花野草編製的花環。
陸羽的臉又紅了,努力笑了笑,說:“這個……這個,我見這東西一直沒有枯黃,所以就也沒扔。”
“我知道,大叔你是舍不得扔。”這時候夕陽將斜,秋後溫暖柔和的陽光,正照在言溪安的臉上,她潔白如玉的臉頰,明亮如星的雙眸,都被塗抹上一層淡淡的金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