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在拥有技术红利的现在，钢币本身就是极有价值的商品。
但是让人头疼的问题，也随着钢币的价值被发现而产生了。
第一枚假的纸币，在郭至的例行巡查中，于一间长安的成衣铺被发现。
就是那种中间还带着一个方孔的铁钱。
如此敷衍的造假，居然也能被人接受，这让秦川和郭至都意识到了：问题很严重。
这不仅仅是防伪技术的问题，而是现在的人们，根本就没有防范假的纸币的意识。很多人甚至认为，这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都是钱，我能用出去就行了。这就是许多人面对假的纸币时的想法。
郭至的稽查司，现在是在尚书台备了案的“正规单位”，还拥有符节台颁发的印绶。
除了郭至本人是秩一千石的“稽查将领”，秦川还为他调拨了数名秩三百到六百石的掾吏。
而郭至以自己的亲信为骨干，在秦川的建议下，组织了一明一暗的两只调查队伍。
明面上的是“巡捕”，定额五百人，目前只招募了一百多人，负责巡查假的纸币和执行必要的武力行动。
暗地里的是“密探”，不设定额，只郭至和秦川掌握着他们的具体名单。其经费都是秦川从自己兜里掏钱，直接交予郭至，连掾属们都没有过问和记录的权力。
这支密探队伍还很年轻，也没有什么侦查经验，面对有意隐藏行踪的假的纸币生产、流通、使用环节，还有些束手无策，只能通过暗中走访、排查等手段，大海捞针一般地进行着调查。
于是郭至就采取了“连同假的纸币持有者一起打击”的策略。
他的责任十分重大，不仅要追查出假的纸币的来源，还要让人们逐渐树立起对假的纸币的恐惧和警惕。
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夏收之后，果然如秦川和百官所料，粮食的价格，相对钢币再一次跳水。
娄阿牛此时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他最开始卖出的那些商品，若是按照现在以钢币为标准的物价，每一件都是十倍、数十倍以上的暴利。
不过娄阿牛也有着一些烦恼，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那些纸、书、曲辕犁、车子什么的，不太好卖了。
哪怕他把价格降了下来，生意也一落千丈。
如同往常一样，人们只有在有需求的时候，才会使用钢币来购买他的商品，而不再不管有用没用，先把钱全部用掉再说。
虽然夏季的收获只是小麦，但价格跌到三百钱的麦，也连累了黍、粟、豆等其他粮食，纷纷跟着麦一起降价。
此时关中粮食的价格，基本已经排除了灾荒带来的涨价影响。
当然，这个价格如此快地回复“正常”，和秦川去年对囤积居奇的粮商、豪强的一系列打击，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毕竟，去年的“平价购粮令”，就已经让大多数的粮食价格，保持着五万铜钱的“正常价”，只是那些粮食，没有在市场上流通而已。
同时董卓死后，疯狂的铜币铸造也停了下来。
直到现在，至少钟官府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没有生产新的铜钱了。
市面上新增的铜钱，只有豪强私铸的那些。限于铜料获得的难度，哪怕他们在里面加了七成、八成的铅，其制造速度也远远比不上朝廷工坊。
因此现在的小麦，也回到了五万铜钱的“常规价格”。
到了这个时候，秦川以钢币兑换铜钱的那些兑换处，也开始陆续有了生意。
比起疯狂贬值的铜钱，一直在升值的钢币，看起来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实际上秦川若不是需要一些铜，来试制火炮，都可以不设置这个兑换，可以直接等到市面上的铜币自行淘汰。
至于“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并不会发生在两套完全不同的货币体系中。
津巴布韦币够劣了吧？结果却是美元取代了它。
现在的钢币，对于币值虚高、粗制滥造的劣质铜币，也同样是处于吊打的优势地位。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各种私铸的假钢币也猛然泛滥了起来。
其疯狂程度，让秦川也为之咋舌。
这些假的纸币大多数都是毫不讲究，粗制滥造，甚至有大量的铅钱。
铅作为银、铜等矿物的伴生矿，目前除了冶炼青铜合金时会使用一些，也没什么其他用处。因此包括私铸铜钱，铅一直是假的纸币制作的主要材料。
现在好了，铅和铁的颜色相似，就有人直接用铅来造假的纸币了。
“主公，我已查明假的纸币中质量最好的那种生铁钱，是来自于蓝田。”郭至向秦川禀报道。
“恩，继续追查，不要怕花钱。要知道能够制作假的纸币的，绝不会是什么穷人。只要能查到源头，靠着抄家，就能把调查的费用全部拿回来，甚至说不定还能赚不少。”秦川道。
“我打算采取一次行动，把蓝田两家豪强占据的铁矿也一起打掉。这样可一举两得，既能收回矿山，也可以借此清查铁料去处，或能挖出私铸铁钱的人。”郭至道。
“可以，说不定这些假的钱就是这私自冶铁的豪强做的，毕竟他们既有技术，又有材料。”秦川点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还是要抓住人以后才能得知。只是我手中兵力有些不足，巡捕数量少不说，大多还在城中执行‘宣传任务’。”
“我让尚书台给你授予符节，你可以持节调用郡兵——当然，现在还用不着。在三辅范围内，你去找董璜，让他出兵助你就行了。”秦川道。
蓝田的两处铁矿，其中一处由豪强吕氏占据。
占据另一处铁矿的豪强，却颇有些来头，乃是弘农杨氏的一房分支。
杨氏已经超越了普通豪强、乃至世家的地位，是实打实的顶级豪门。
不说现在仍在朝中担任司空的杨彪就是出自杨氏，弘农杨氏本身便是一个庞然大物。
甚至当时还有种说法，关东以袁阀为首，关西以杨阀为最。
杨氏的显赫，并不仅仅在于它家族里那些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