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蓝田那处吕氏铁矿？”华伍问道。
“是的。”秦川点头道。
华伍拿出一册厚厚的纸卷，翻找了一阵。
然后他一边低头看着纸卷，一边说道：“蓝田吕氏私据铁矿，位于蓝田县夏望亭西平山，约有矿徒二十人，估计年产铁矿十二万斤。矿税为五税一，一年需缴纳二万四千斤矿或等值之钱。”
吕方的冷汗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这都是什么人啊？自己无知无觉，他们就偷偷地调查了自己的铁矿，还用小本本记的清清楚楚。
他们对铁矿的产出好象比自己还详细，该缴多少税都整的明明白白了。
既然如此，那前些年为何放任自己随意开采？
难道是想等猪养肥了再一刀杀？
“吕方，你补缴五年的税吧。再之前的，便既往不咎了。”秦川大大方方地说道。
吕方又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可以，太傅是要钱还是要矿？”
“不是我要，是这位矿产资源部的华部长要。他肯定是要钱的，矿你自己经营就好了。”秦川道。
华伍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纸卷，对吕方道：“你这铁矿，按照现行矿价补缴税款后，你还愿意经营吗？”
“请问华部长，我若是还要经营，是不是就得按五税一每年纳税？”吕方沉吟道。
“那是当然。”华伍道。
“这样的话，我可能会亏本啊。”吕方道。
“怎么会亏本？铁矿是天生地长之物，你只是挖出来，等于白白捡到的一般。就算拿出两成，也是有利可图的。”华伍道。
“白捡？铁矿可不是直接摆在地上的，还需要挖掘坑道，深入洞窟，才可能从土石中选出。不管是矿徒酬劳，还是坑洞顶木，这些都要花去不少钱。万一洞窟垮塌，矿徒被砸死，抚恤也是一大笔钱……”
吕方苦笑着说道。
“五税一确实有点高了。”秦川点头道。
“可是太傅，这矿税从高祖时就是这样了。这几百年，其他田赋都长了好几倍了，矿税可是一点没变。”华伍辩解道。
“我知道，问题在于，矿税真能收上来的又有几成？盐铁之利，实际上全是靠朝廷自营得利，其他的极少能收到税。”秦川道。
“话虽如此，即使太傅你减轻矿税，那收不上来的还是收不上来啊。”华伍悻悻地道。
“利群此言差矣。矿税太高，那么愿意经营的，必然打着偷税漏税的主意；我把矿税定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就有愿意纳税的人想去经营，他们可以和我们一起把偷税者踢出去。”秦川道。
“太傅的想法虽好，但人都是图利的，就算一开始有人为了获得铁矿，愿意纳税，到了后面他同样会想办法偷税的。”华伍摇头道。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任何制度都需要有人持续不懈的维护，没有什么可以自行完美运转的社会规则，但这不是我们止步不前的原因。难道因为有可能被人钻空子，我们就干脆放任不管了吗？”秦川道。
秦太傅这段话又超纲了，华伍和众人都听得一脸懵逼。
不过秦川照例不加解释，直接拿起刚才书写的纸张念道：“所有的矿山资源，产权属于大汉全体国人。
其经营权采用拍卖之法，考虑到当前朝廷的执行力弱，因此这种拍卖，是连税款一起预估在内的。”
“拍卖标的，为当前矿山的二十年或三十年经营权，价高者得。获得经营权之人，需在大汉律法范围之内经营矿山，开采的矿石若需交易，不再另行纳税。”
念完，秦川放下纸，对众人道：“你们觉得这样行吗？”
“太傅，‘大汉全体国人’是什么意思？”陈群思索着问道。
“就是大汉全体国人的意思。”
“属下认为这个说法不妥，人人有份，最后只能是人人无份。而且这天下的土地矿藏，难道不该都是天子之物吗？”陈群道。
“长文，你有何见解？”秦川见陈群似有所指，便问道。
“属下以为，太傅应该说‘矿山属于天子所有’。当然，陛下肯定愿意把这些财富用之于全体国人。”陈群道。
果然本性难移，陈群这就开始专注于制度的建设和解释了。
不过他的话也算是站在秦川的立场，只是多饶了一道弯。
当然，要是按照陈群的建议制定制度，其中也会留下一道暗门：若是皇帝势大，那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这些东西拿回去。
不过这种说法，也更容易获得当前各阶层的认同。
秦川思考了片刻，便点头道：“恩，长文言之有理，便按你说的改一下。”
随后众人又就秦川的方案继续讨论。
只华伍认为一处矿山一处矿山的拍卖，实在太过麻烦。
但不用秦川出面，陈群就反驳了他：“难道一次收取几十年的税款，比每年去估算产量收取矿税，会更麻烦？”
一句话就把华伍说的哑口无言。
“这样方便是方便了，但谁能一次拿出这一大笔钱？”吕方忍不住插嘴道。
“所以我让你们讨论，就是为了增加一些细则。比如针对拿不出这么多钱的问题，你们觉得该怎么办？”秦川道。
手里的人才也需要培养，大方针秦川要掌握，但一些细节完全可以让手下人想办法解决。
“可以给矿山经营者提供借贷。”种辑难得地开了一次口。
借贷一说，他也是在秦川数次借钱给朝廷之事上得到的启发。
反正秦太傅有钱，搞不定的事，让秦太傅先借一笔出来就好。
“这是一个办法。”秦川赞许地对种辑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不可，哪有事事都靠我们自己出钱的道理？我认为，可以让矿山经营者分五年或十年支付这笔钱，定出一个比例，一开始收取一半，此后每年付多少。
若是无力支付，我们就把矿山收回来。”陈群道。
秦川忍不住细细看了陈群几眼，小伙子不错，这都能想到。
至于吕方的冶所，按照西汉流传下来的律法，本应也是五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