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这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其中所说的事情,大多数都是秦风无可辩驳的,因为这是整个大衍的积病,所有人都清楚,可却没人敢说出来。
秦风虽然说自己是闻过则喜,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憋了一肚子火气,由于也没有办法去向杜云发火。
所以矛头就正好指向了此时刚进殿的萧景隆,说一千道一万,也是这家伙活该倒霉了。
“混账东西,他乱棍给朕打出去!”
可怜的萧景隆他是被人用担架给抬进来的,但现在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半句,就被连架子带人一并扔了出去。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家庭仆役,也在心里埋怨,自家主子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吧?否则怎么能够这么倒霉呢!
杜云则是全然不受干扰。洋洋洒洒一篇贼赋背完,他是目光平静地看着秦风,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师兄,早已经汗流浃背。
秦风沉默良久,最后看着杜云缓缓开口道。
“听你一言,却果真如雷贯耳一般。杜云,你先行离去吧。”
众人不解其中深意,杜云只是极其平静地点了点头。
因为他明白,这一走,自己此生再难以踏足大衍朝堂。
不过无所谓,今日之文,必定会传袭于天下,届时天下文人皆可助其胆略,日后在朝堂之上,也应该会是一片人声鼎沸的模样。既然如此,自己也该心满意足了。
韩鞅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杜云离去的身影,这种时候,还能让杜云直接离开,秦风已经算得上是宽宏大量了。
而文武百官,此时除了愤怒以外,还多了一些害怕,而这可都是拜杜云所赐,因为现在他们脑袋上已经在不经意多了四个大字,其正是尸位素餐。
要是这句话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了种子,那他们以后的日子也就不会好过了,想解决尸位素餐的根本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裁撤官员。
可这满朝的臣工,谁不是脱了几层皮才爬到这个位置上。如果只是因为杜云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自己葬送了前程,那他们多半是至死都不会瞑目,所以此时众人都在等着秦风的表态。
秦风看着这满朝文武,过了许久,他这才开口问道。
“诸位爱卿,依你们之见,杜云这篇文章之中,所说的可有道理?”
一听到这话,所有人当时炸开了锅,他们言辞激烈,无不是表达自己对杜云的深恶痛绝。更是说这篇辞赋妖言惑众,按律应当将杜云处以极刑,就连那些保举的臣子,也应该以同罪论处。
然而这话一出,便有大把人不买账了。
要知道保举杜云的那份折子里,这朝中大员十有八九都是签了字的。此时想要牵扯他们,这些老狐狸自然不愿意。
所以他们也知道,保杜云就等于保自己,一时间强调杜云有罪无罪的议论,争得是不可开交。
秦风止住了这些人的纷杂熙攘,而后将目光重新放到了韩鞅的身上。
“韩爱卿,此事你是怎么看的?”
听到询问,韩鞅整了整衣冠袍带,然后高声说道。
“自高自有言,微臣不以言获罪。如今杜云虽是口无遮拦,但是其赋论之中,多半尚属实情,所以独请圣上裁决,若是圣上觉得杜云有罪,那微臣甘愿替杜云顶罪,承受责罚。”
秦风双目微眯,他像是一头栖息在林间的猛虎,也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总而言之,此时他身上所流露出的气势,却是极为骇人。
“好了,四方有罪,罪在朕躬,这些倒也怪不得旁人,至于杜云,还是让他做阴都郎去吧,退朝!”
众人纷纷退离宫殿,最后只有韩鞅一人还留在原地。
其实韩鞅很清楚,皇帝所在乎的并不是杜云论述之中对于他的非议。而是大庭广众之下的传诵,是从根本上破坏了皇帝的公信力。
自古有言,奉天承运,这天子替天行事,又怎么可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呢?如果让所有人都觉得天子和正常人一样都能做错事情,那天子和普通人也基本无异,这是不是说明人人都可以做天子呢?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杜云所说的话是妖言惑众,然后当即将其诛杀,以此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但是秦风并没有这么做,他放走了杜云,只是不让他再入朝为官,这个惩罚对杜云而言,简直就是微乎其微,因为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仕途上,此时又怎会怕遭到贬低呢?
“爱卿,你此时不离去,是因为还有什么旁的事情吗?”
“圣上仁德好善,臣日后定当唯圣上,马首是瞻。”
秦风颇为欣慰地笑了笑,有韩鞅这句话,那今日朝堂上这些纷扰嘈杂之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爱卿,我不用杜云之事,你该不会埋怨朕吧?”
“微臣岂敢,杜云性情狂放,圣上不杀他,也算是法外开恩了,臣怎敢还有其他奢望。”
韩鞅这话说的也算是实情,因为但凡换个人杜云今天就不可能离开得这么坦然。
朝会结束之后,文武百官多是被搀扶着,送回了自己的府邸。
只有杜云一个人兴高采烈,连蹦带跳地回到了韩家。
韩凝玉有些疑惑,这小子明明是和自己父亲一同进宫的,怎么只有他先行回来了,自己父亲呢?
“杜云,你没有和爹爹一起回来吗?”
“不清楚,我是被圣上赶出来的,所以自然要比他们回来得早一些,师兄应该要不了多久也会回来吧。”
“你被圣上赶出来了?”
韩凝玉是实在想不明白,杜云既然都已经被赶出来了,为什么还能如此心平气和?他此时竟然还和个没事人一样,未免是有些太过于没心没肺了吧。
“对,现在看来当状元好像没指望了,不过也不打紧,反正金銮殿上我是走了一遭,这也对得起先生对我的期许了。”
韩凝玉只是听到杜云的这番话,就已经猜出来他在朝堂之上定然没少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