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抬眸,看着欧阳伦眼中那恳切的目光,知道对方是诚心相劝,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多谢祭酒大人抬爱,但是在下不喜约束,恐怕要让祭酒大人失望了。”
话音落地,萧辰拉着张幼娘,转身离去。
“你……唉……”
欧阳伦长叹一口气,浑浊的眸子,紧紧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爷爷,他们已经走远了。”
欧阳雪琴在一旁小声地提醒了一声。
欧阳伦这才收回目光,背脊一弯,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爷爷,你为何一定要萧辰进入国子监呢?”欧阳雪琴有些不忍自己爷爷如此难过,开口说道。
“他是大才……”欧阳伦神情低落。
欧阳雪琴点点头,“我知道爷爷想教他诗文,可是不去国子监,你一样可以教他啊。”
“丫头,你的意思是……”
“去他家里呀!”
听到这句话,欧阳伦眼睛骤然明亮, 念头通达,仰头大笑,“哈哈哈!对,丫头你说的对!老夫可以去他府上讲学啊!”
“不过这小子傲气十足,对老夫嘴上恭敬,心中估计还有怨气……看他的今日过来,是想要卖酒,老夫就帮他这个忙!承了老夫的情,看他还如何拒绝老夫!”
欧阳伦捋着胡须,那神情像极了一只老狐狸。
另外一边。
萧辰带着张幼娘在街上逛了许久,等时间接近黄昏,才回到家。
不过才踏进家门,他便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
院子里,更是摆放着许多香烛和纸钱。
这些都是祭奠时所用……
“祭奠?”
想到这两个字,萧辰胸口莫名的一沉。
“辰儿,你回来了。”
萧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眶有些泛红,显然是流过泪,不过刻意把泪水抹了去。
“娘……”萧辰的声音也放低了几分。
“你可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萧母一脸严肃,目光紧盯着萧辰。
这模样,好似萧辰一旦答不上来,就会马上受到训斥!
萧辰垂下头,恭声道:“记得,是爹的忌日。”
闻言,萧母脸上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角泛出泪花,“好……很好……辰儿,这是第一次记得!娘……很高兴……明日早些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爹,告诉他,我们的辰儿长大了……”
萧母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萧辰也没有不耐烦,安静地在一旁听着,他知道这些年来,这个家最辛苦,受过最多委屈的,便是萧母!
以后……不会再让您受委屈了。
萧辰在心中暗暗说道。
翌日一早。
萧家便租了辆马车,朝着城外走去。
此时恰逢春末,京城之外,绿叶青葱,遍地花香。
不时可见外出踏青的才子佳人。
好一幅春日美景!
但在马车内,气氛却很是压抑。
萧母坐在萧辰左边,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中间,萧辰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世,依旧没有在世的父亲啊。
张幼娘坐在右边,身体紧贴着萧辰,眼眶有些微红。
一路无言。
马车在京城后山,一座颇高的半山腰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
天际西方的尽头,上升了一轮火红色朝阳,与远处高山衔接,一行白鹭从高天上掠过,一路向北。
三人止步于一座看上去没有丝毫杂草的坟前。
“辰儿,跪下!”
萧母低喝一声。
萧辰毫无犹豫,当即跪了下来,正视着眼前的墓碑。
这是块石碑。
正中刻着一行红色的文字——定远大将军萧成文之墓。
那抹红色,犹如鲜血所染红,更添几分凄凉。
萧辰胸口一阵发堵,主动朝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望着这一幕。
萧母不自觉的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成文,你看到了吗?辰儿来看你了!”
“我没有辜负你们萧家,把我们的儿子养大了……”
萧母向前走了几步,坐了下来,手掌轻轻抚摸石碑。
眼泪潸潸而下。
“成文,我快看看辰儿,辰儿他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败家的纨绔了……”
“他很聪明,知道怎么制糖,制酒……呵呵,你也别生气,一个将门子弟怎么尽做些匠人做的事,辰儿是怕我过得不好,弄出这些来赚钱的。”
“……还有,辰儿他很有出息,我的儿子,可比你有才华多了!他春考可是国子监的榜首,你当时似乎是榜末,差一点就没考上!”
萧母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水,“你也别嫌弃辰儿是个弱书生,他身上流着萧家的血,每天早上都在练功呢……好几次我看到他都练得晕倒了过去,可依旧没有放弃。”
“你们萧家的人,果然一个个的,都是犟驴……”
萧辰在一旁听着,脸上也不知何时沾满了泪水。
......
天色慢慢黑了下去。
祭拜完萧父,三人缓缓朝山下走去。
“娘,我爹是怎么死的?”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萧辰搀扶着萧母,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萧母不由停下脚步,神情显得犹豫。
过了许久,她微微叹了口气,“辰儿,关于你父亲的事,本来我不打算再与你说,但是你如今也长大了,你问了,我也不好再瞒着你。”
萧辰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永康十年,那年冬天是历年来最冷的冬天,戎人趁机南下,霍乱边疆,所过之处哀鸿遍野,见到汉人就杀,你父亲临危受命,与戎人决战燕云十六州……”
“据前边传回来的消息,那一日,你父亲带着萧家军,与戎人鏖战三天三夜,战至最后一人!”
“最终……你父迟迟未能等来援军,被戎人砍下脑袋。”
说到这里,萧母紧要牙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恨意,“辰儿啊,你记住!我们萧家与戎人,不共戴天!”
“我记住了。”
萧辰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点头。
不过他心中,还有个更深的疑虑,鏖战三日,却迟迟没有援军,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辰儿,娘亲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萧母这时转过头,沉声道:“你读书也罢,经商也好,以后……不许参军!娘不希望你也……”
萧辰吐出口浊气,搀扶着萧母,“娘,我答应你!”
下了山。
三人乘上马车,渐行渐远,不多久,便赶回城中。
到了家门口,三人刚下马车,就见府外站在四道身影。
王均带着三位身穿白色粗布衣服的儒生围了上来,“萧辰兄,你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