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越军队跋山涉水而来,其实没有什么攻城利器,对茂山城有伤害的只是几架简易抛石车。
这抛石车并不难做,只需携带其关键构件即可,陆翼用的方法更加简单,他直接命人拆了城外民户的屋舍,省去了伐木加工的过程。
但即便如此,他们此行本身就没有过打恶战的准备,所带的抛石车构件本就不多,翻山越岭的艰辛路程中还丢弃了不少。
不过,茂山城也不是什么坚城。
随着一名将官厉声下令,十数块矢石伴随着箭羽从天而降。
轰!
一块巨石狠狠砸落至城楼一角,顿时瓦砾随着尘埃轮舞而起。
有人大惊道:“钦使大人!钦使大人!”
所坍塌之处,许渭正巧从下面走过,一时间一群官吏直接傻眼,“钦使大人...死了?”
不知是谁惊恐的吐出一句话。
只是此言一出。
顿时就人心惶惶,战场之上,主帅阵亡,军心焉能不损。
惊慌就像传染病一样从坍塌之处向四方弥漫,守城的士兵还在奋战御敌,听到钦使大人被矢石砸中,心如死灰,心道完蛋了。
加上下面逆越攻城将领骤高声大呼,“许渭已死,将士们,随吾破敌!”
“先登城楼者,赏千金!”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越军顿时士气高涨,一名身躯魁梧士卒一刀斩下,登上城头。
昭军就如大坝决口,**。
许钦使自从入茂山城,昼夜不歇,同将士们同吃同住,即便逆越军来,他亦不离开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险地,
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是许钦使身负皇命,仍不惧险地,或许这才是真君子吧。
可是,他这样的人怎么就死了?
白刃战不可避免的开始,陆翼得此良机,岂有放过的道理,当机立断,亲率大军碾压而上。
田飞鹏仍艰难率军抵挡,但还是忍不住向后面那片烟尘中看去,
虽然对许渭有所成见,但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就这么死去。
而且,许广安若知道了这个消息,即便城池守下,他们还能活命吗?
这样的念头不止在他的心头响起。
寿和通后知后觉,为了确定生死,冲进了废墟尘埃中,然后惊了!
只见许渭掀开一块断木,从矢石后面站了起来,他并没有被矢石正中。
官袍虽有多处破烂,脸上亦有刮伤,但钦使的身体依然宛若青山,任何乱石也无法将他真正砸倒。
许渭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大部分人的精神支柱,正如他所说,这是第一次亲临战场,见到无数箭羽矢石,他心里也害怕。
但想到皇帝陛下拿起先皇御剑赐给自己时,他便知晓,自己绝不能辜负陛下。
茂山城绝不能破。
“随本使一同杀敌!”
许渭看到战场一片乱象,拔出御剑,不惧的神情瞬间感染周边无数人。
一名影密卫的声音就像春雨,给人以无限生机和希望,“钦使大人安然无恙,莫要被贼子惑乱!”
许渭虽不是武者,但他身为光禄勋许广安这等沙场宿将的儿子,怎么可能连点武艺都不懂。
见到逆越军队在不断冲上城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
执剑而往,一剑劈下,“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杀!”
一注鲜血飞溅砸到他的脸上,竟有几分痛意,许渭握剑的手还是不可避免颤抖起来,但声音中却充满了决然之味。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低落的昭军士气如雨后春笋,以一种恐怖的速速节节攀升,喊杀声犹如擂动天地的重鼓,激励起所有人忘乎所有。
钦使大人这等文弱书生都已拔剑杀敌,他们又有什么道理退缩。
滂湃的热血与挥洒向天地的鲜血交织纠缠,兵器之间刺耳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此刻,茂山宛若化作了屠宰场。
许渭只是砍了一名敌人,便被影密卫拉到了后面。
就像田飞鹏等人所想,许渭如今不止是昭军的精神所在,他身为许广安之子,此刻绝不能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的大梁城皇宫中。
还有人再就陆翼的进军路线进行强烈的争执。
如宜都亭候所推测,陆翼入巴江也可能会走房山一线,此路比之巫山自然要好走许多,而且就逆越的战略意义来说,可能性也更大。
因为夺取房山县后,逆越就如同一口尖刀杀入双江郡的大后方,那么韦一行等人此前所制定的四成一线防御战略也极可能被打破。
反对最为强烈的人,便是赵启见到也颇感震惊。
此人为九卿之一,卫尉黄庭柱,作为掌管京都防卫,手握南军的人,黄庭柱的地位自然极高。
这种时候,赵启根本不想再去讨论这件事。
因为,陆翼若真去房山县,那么按时间推算,大概在今日晚间,他们就会得到军报,
于是望着虎背熊腰的黄庭柱说道:“黄爱卿不必再议此事了,无论是陆翼走那边都已有防备,若他们真去了房山县,战报今日就会到。”
“是啊,陆翼这支偏师已不足为惧,眼下最重要的是双江方向的主战场,”
太尉刘然捋须说道:“只要宜都亭候和前将军能从正面挡住燕越攻势,此战我们必胜。”
前将军韦刚正是襄军主帅,奉旨镇守荆中,都督荆中诸军事。
韦一行将他南调,章次张这个原本的荆东督帅就有些不好站位置,不过韦一行也考虑到这一点,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
所以他是命两人协同作战,没有明令谁节制谁。
“刘公还是不要如此自信,若陆翼当真去了茂山县,许郎中又才入仕,平常就听许大人说他终日沉浸丹青之术,不修兵略,”
黄庭柱说道:“而且茂山城不坚,想要抵挡陆翼,绝非易事。”
许广安低着头,黝黑的脸都无法掩饰他脸上的担忧和痛心,“是,陛下,臣子的德性我最清楚,他没有半分统兵之才,此次恐怕要辜负陛下了,”
“只是,还望陛下念在臣只有此独子的份上,饶他死罪。”
赵启无语,沉声道:“前线将士此刻就在浴血奋战,诸公不思应敌之策,反说此等必败之言,是何居心?朕就不信朕的眼光会如此之差。”
许广安没被他骂醒,反而跪在地上双眼通红,“是,茂山城或许已经开战,臣的儿子...他那身子骨,怎么受得了恶战,”
骤然,他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疯狂摇头,“不...一定不会的。”
赵启惊愕发现,许广安说话的奇怪语速竟在此刻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