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皇帝,你以为如何处置才能令天下人信服?”圣后娘娘目光变得波澜不惊凝望赵启。
赵启感受的更加清晰的却是从侧方闵太后定格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道目光令他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不舒服。
自己的举动不止令玉儿感到怀疑,现在闵太后也产生了怀疑。
只是,玉儿不是已经将太祖托梦的事情告诉闵太后了吗?
小皇帝不再作它想,袁太后这么问,自然不只是考量,无论如何分说,他出宫是真,玉儿李春没有阻拦没有禀告也是真。
他此前所说的诸般理由只能减轻他们的刑罚,不可能赦免。
若是赦免无罪,不止朝廷法度会动,袁太后自己的威严也会遭受打击。
赵启早在偏殿就已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故作沉思顷刻谓之,“回母后,玉儿是儿臣掌侍,确有失职之处,但若无儿臣严令,她不会如此,是故儿臣以为,板著之刑应改为囚禁半月反思之。”
袁太后眉尖微扬,眸光微深,“那么李春呢?”
小皇帝语气坦然,“李春对朝廷忠心耿耿,其心可嘉,罪不至死,且他已生悔改之心,儿臣以为当改为杖刑三十,罚俸三月。”
没有等到回答,赵启微笑颔首,“节从羽林王基,拼死守护儿臣,斩杀逆燕刺客数十名,不亚于战场立功,对抗对方四品武者遍体鳞伤,
若无王基儿臣决然等不到张子钧出手,更等不到城卫军,是故,王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应当予以嘉奖,唯有如此,当此国战之际,朝廷将士才能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诛杀燕贼,守卫社稷。”
袁太后仍静默无语。
赵启顿了顿,继续道:“许渭本为侍读,乃一文人耳,却能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悍不畏死为儿臣挡住致命之剑,是谓忠心护君,有救国之功,当官进谏议大夫。”
“侍读方源反应迅捷,若无他及时召集城卫军,不知有多少逆燕刺客逃脱,当官进议郎。”
谏议大夫和议郎都掌论议,顾命应对,皆是六百石官员。
但是许渭和方源都是白身,即便为皇帝侍读,也没有道理出仕即入中枢的道理,须知这二者都有参预朝政的权利。
显然,赵启此等赏赐已是极高。
袁太后端庄秀丽中透出一股不言而喻的恐怖气场。
赵启主动低下头,说道:“儿臣之罪,请母后裁决。”
袁太后沉默,目光穿过被阳光照射至通透的琉璃,
不知过了多久才徐徐说道:“皇儿不是说为了那名女子,为了那小太监可以自入大牢吗?”
小皇帝愕然。
难道你还想来真的?
“是,”赵启也不是没有想过,硬着头皮应下。
袁太后话锋急转,“谏议大夫、议郎是何等要职,皇儿身为一国之君,上一刻还在说赏罚分明,否则不能服天下人之心,怎么现在就做起事来就忘记了自己说的话。”
赵启正欲还说,被袁太后的话拦截下来,“罢,你无视江山社稷,不念父母之恩,滚去太庙,认认真真在列位祖宗面前自省忏悔去,
大昭以孝治国,哀家罚你抄录《孝经》十遍,《太祖训》二十遍,三日后哀家会亲自检查。”
饶是赵启有心理准备,但也未料到袁太后会让他抄书。
不犹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三天让他用毛笔手写五六万字,这虽要不了人命,但写字之痛楚...唉,一言难尽了。
“儿臣遵旨,”
赵启很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姐姐,启儿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不如令启儿在甘泉宫中深刻检讨三日以示警惕,你觉得如何?”闵太后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儿子抄书抄至手指发酸的地步,很是不忍。
袁太后只是极淡然的看了她眼,语调微扬:“他知道错,他若知道错就不会想到如此大逆不道的办法胁迫哀家。”
闵太后竟被她最后重重落下的两字惊了一瞬。
赵启忙抓住闵太后,“阿母,母后怜悯已经饶恕儿臣死罪,儿臣已感激不尽,阿母不用为难母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儿臣甘愿受罚。”
“可是...”
“不必可是,阿母劳烦你替儿臣去看望玉姐姐,代儿臣向她致歉。”
在东越,原主小时候时常如此称呼玉儿,赵启改口说这句话亦是从情谊出发,而非君臣。
吐出口浊气,“儿臣斗胆请问,母后打算如何审查刺杀一案和张子钧之案?”
便在此时。
殿外有匆急之声传来,“娘娘,京都府尹郦大人有急事求见。”
袁太后神情微变,望向赵启说道:“还不去将衣着整理得当。”
赵启和袁太后进入后殿。
京都府尹郦德惠拜见圣后,透着沧桑之味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圣后娘娘,老臣该死,请圣后治罪。”
圣后风目微抬,凛然问道:“治罪,你犯了何罪?”
郦德惠俯首以拜,鬓角几率霜白发丝随他身体的颤抖而动**不安,“六名...六名刺客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圣后娘娘面色大变,身侧寇腾上前半步质问:“郦大人,从刺客入狱至现在已过去了数个时辰,刺客不在入狱的时候服毒,偏在被你们严刑拷打后服毒,你这是什么意思?”
寇腾声音奇怪的变得不那么尖细,反而低沉的可怕。
郦德惠耷拉着眼睛的眼皮不断跳动,根本不敢抬头,“这...这...”
他颤抖哆嗦的说不出话,上牙与下牙不断交锋,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郦大人,先帝在时常赞你办事谨慎小心,有统筹之能,故将你提拔为京都府尹管理偌大京都,”
圣后娘娘双眉紧促,神色肃然,“现在你想告诉哀家,你什么也不知道六名刺客就死在了京都府衙大牢?”
笼罩在郦德惠身上的阳光仿佛炙热了数倍,以至他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圣后娘娘,老臣糊涂,老臣命人将六名刺客关入铁牢中严加看管,
其间唯有卫尉和光禄勋两位大人进过铁牢审问,不知...不知怎的,就在刚才老臣...”
“哀家不想听无用的解释,只问你接下来准备何如?”圣后娘娘凝声问道。
“臣...臣以为...以为必是城中逆燕细作收买了牢中狱卒,买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