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顾东明府宅,吏部尚书柳渊府宅,光禄寺卿柳湖府宅,司农寺卿梁习府宅,少府寺卿周涣府宅..."
一座座大臣府宅以及各处私宅位置从当朝驸马执金吾盖舒文的口中念出,他严肃吩咐道:"都记住,我们的职责是将这些叛臣家小,押赴刑部大牢,"
"但凡有阻拦着,格杀勿论,但抄家、搜查之事不在我们范围之内,那是锦衣卫的职责,都明白吗?"
随即,兵分数路而去。
今日京都,战斗从东城门开始,而后遍及全城。
如果要找到一片安静些的地方,那便只有皇城。
长乐宫里,圣后娘娘接到三关军报,压在心头一个多月的阴云终于散去。
她看向下方的袁秋水,玉儿,平阳等人说道:"皇帝已率兵亲至天阙关,目前正与叛军决战,有北军和袁师督率领的羽林军前后夹击,叛军必败,"
"伏水关方向,方源莫池领镇南军和赵征汇合,也和兵部尚书共击南安王。"
说至此,圣后笑容盛放,"最快的还是当属胡廣和陈玄默,镇北将军的兵马未至,剑川王中两位爱卿之计,以为镇北将军兵马已至,慌忙撤走,中我军埋伏,已被活捉。"
"太好了!"平阳公主自原地蹦起来。
玉儿展颜一笑。
下一刻,圣后娘娘忽然抬手,"寇腾,宣读哀家懿旨。"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皆是愣住。
"卫八子听旨!"
寇腾已一步上前,"...卫氏玉儿,秉性柔嘉,端庄淑睿,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恭谨,驭下温厚平和,国难之际,不为身死,守卫社稷,"
"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为正一品贵妃,为三妃之首,授金册金印..."
玉儿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册封怔住,实际上在跪下那一刻她心中便已经有所料定,只不过圣后娘娘竟是直接将她册封为仅次于皇后的第一人,并且让她协助皇后,管理后宫内政,也是令她微感惊讶。
而且此等大事,圣后娘娘竟也不等皇帝回京,便独自决定,这是不是想要告诉她什么呢?
不论如何,她都是要先谢恩的。
"皇帝就要入京了,这就算是哀家最后一次独裁吧,"
圣后娘娘朗声而笑,"哀家想皇帝应该也不会否决哀家这封懿旨,选定封号,册封礼仪这些事便交给皇帝回来再办吧。"
这边刚下册封旨意,外面便来了人。
"圣后娘娘,慎候求见。"
"宣!"
片刻后,身上还带着浓浓血腥味的桓浩步入殿中,跪拜行礼,"老奴前来复命,回禀圣后娘娘,通敌卖国的叛臣顾东明柳渊等人皆已被抓获,请圣后娘娘定夺。"
圣后闻言,心中又一块巨石落下,她挥挥手说道:"这些都已经是皇帝的事,等皇帝回京,再做定夺吧。"
闻听此言,桓浩两颗眸子都停止了转动。
"陛下...陛下不在...不在宫中?"他尝试着,小心翼翼的问道。
圣后娘娘直言道:"皇帝此刻正在天阙关,亲率北军将士诛杀国之乱臣,自然不在京都。"
"慎侯,"
玉儿想到什么,轻声询问道:"慎候莫非以为昨夜我带李大人进宫,是诓骗侯爷,并不是给圣后娘娘看头疾,而是给陛下看伤?"
被一语道破,桓浩一脸尴尬。
玉儿笑道:"这么说来,侯爷这些日里是相信城中流言,陛下慎重剧毒,危在旦夕了?"
"老奴不敢,"
桓浩陡然跪下,同时又注意到玉儿手中的懿旨,心中更是惶恐。
"慎候敢于不敢,终究是要待陛下回京,才知道的。"
圣后娘娘亦是说道:"桓浩,你擒获叛臣顾东明等人,哀家会向皇帝说明,你退下吧。"
桓浩还想说什么。
圣后见状,拂袖道:"退下!"
桓浩刚出长乐宫,便遇见锦衣卫指挥使牛牟和执金吾盖舒文以及虎贲中郎将袁虎成,他知道这三人便是负责今日京都城一应事情的主要人物。
于是笑呵呵的上前,"三位大人..."
“侯爷,我等尚有要事禀告圣后娘娘,刻不容缓,请侯爷见谅,”牛牟非常直接的说。
袁虎成今日率虎贲将京都城中极多不愿屈服,领私兵和朝廷作对的人作战,铠甲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鲜血,肃然道:“侯爷,请见谅。”
盖舒文态度稍微好些,却也没有和他多说。
桓浩一颗心没有安定下来,尤其是锦衣卫指挥使牛牟的话,让他觉得皇帝陛下对自己非常不满。
没有任何办法,自己只能等待皇帝陛下回京。
这一等。
他等到了顾东明等大臣入狱。
等到太阳升起,等到太阳落下,等等到纷乱的京都城逐渐平静,皇帝陛下也没有回京。
一整夜,桓浩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天还未亮,他便穿好一身官服,准备等待宫中旨意,出城迎接皇帝陛下回京都。
可是一直等待天亮,宫中也没有任何消息,而且已经将诸多叛臣关入监狱,京都在锦衣卫的清查,执金吾盖舒文的管控下,已经平静下来。
最让他桓浩感到怪异的是,圣后娘娘没有通知上朝,有官员去问,说是要等皇帝回来上朝。
当天下午。
此次叛乱的罪魁祸首,三个不知死活的王爷被押入京都,走过大街的时候,不免又被些烂菜叶子以及臭鸡蛋砸得狗血淋头。
日落很快来临,桓浩依然没有等到皇帝陛下回京都。
......
赵启这两日一直在天阙关,按照原计划,他应该在前一日便回京都召开朝会的。
清晨十分,太阳从东边升起。
赵启站在城头上,身后立着大昭的火红旗子,"你如实告诉朕,老师的身体究竟怎么样?"
李泌躬身站在身后,缓缓说道:"回皇上,向公心脉受损,所拖延时间又太长,微臣竭力之下,虽保住向公性命,"
"但向公一身修为尽失,而且向公..."
“最多活不过三年!”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赵启和李泌转身看去,只见向伯符提着自己的酒葫芦,狂喝了一口。
“你...你这糟老头子,还敢喝酒!”
赵启大怒,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夺下酒葫芦,一闻,是水!
向伯符在旁哈哈大笑。
师徒并肩站在城头上,赵启望着东方缓缓升起的朝阳,金色的阳光洒落到还没有清理干净的战场上,鲜血在阳光下仿佛凝成了紫色,
“老师,对不起。”
“一把老骨头了,又还能活多久呢,”
向伯符仿佛已经看透生死,“大昭已经沐浴到新的阳光,已经不需要老夫了。”
“可是学生还需要老师。”
“我这个老师并不称职,没有教你多少,倒是你教了老夫许多,”
向伯符喝了口水,平静的说:“大鹏展翅,必震九天,龙翔万里,必动风云,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皇帝,越国皇帝,将死之身,燕国皇帝,垂垂老矣,”
“你才是这初升的朝阳,不称职的老师就最后给你一个任务,扫灭燕越,将这分裂百年的乱世结束,还天下黎民太平盛世。”
赵启沉默,若是以往,他肯定会说些别的话来既不拒绝也不保证,“待国内平静,朕完成变法,便会出兵逆燕,报今日之仇。”
如不是逆燕在注水捅刀子,天阙关便会由大将军方正南亲守,昭军兵力亦不会这般捉襟见肘,向伯符也不必前来天阙,也就不会受今日之伤。
向伯符听出了他的意思,心中自是无比欣慰,“宫中来了消息,问你桓浩如何处置?”
威风袭来,赵启长舒一口气,说道:“桓浩确有几分能力,可惜的是此人心术不正,能力用偏了方向,不论他有没有抓到顾东明等人,朕都不会留他。”
“可他既然抓住,就立有功劳,”向伯符说道:“你若直接斩他,已与法不和。”
“是的,”
赵启平静说道:“所以朕会在宫外赐他一片地,准其出宫养老。”
“然后?”
“然后,”赵启笑道:“然后他永远也去不到朕给他那片土地。”
闻听此言,向伯符朗声而笑,说道:“自你登基以来,杀的官太多,有人说你是昏君暴君。”
“昏君也好,暴君也罢,”
赵启微笑说道:“朕要的从来不是当官的评价,而是天下百姓的评价。”
向伯符点头表示认同,而后便是沉默。
师徒两人望着朝阳升起,直到一名女子的到来,“陛下,宫中圣后催促,该启程回宫了。”
赵启转身,望着莫池,上前握住她的手,说道:“那便和朕的爱妃回京吧。”
少年眺望京都,眸子深处,却已经囊括燕越。
山河日月已变,自此以后,是崭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