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两位醒了。”陈家两兄弟正自相残杀,冷不丁斜次里却冒出来一个声音。
陈处默赶紧放开了自己兄弟的耳朵。俗语有云:兄弟阋于墙,而能外御其辱。他可不能让外人看了陈家兄弟的笑话。
待到看清楚来人的长相,他的脸登时又红了一遍。只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的那名酒博士。
“咳咳,原来是博士,我们兄弟愿赌服输。你算一算,一共多少钱?我陈处默定然双手奉上,绝不失言。”陈处默硬着头皮说道。
孟顺笑道:“两位公子客气了,家主人早就吩咐,待二位醒来,还请客上一叙。”
“哦?你是说,那位孟小郎君?”陈处默说道。
孟顺道:“公子果然酒量惊人,三碗之后,居然还能记得我家主人,小的十分佩服。”
孟顺这句话便不是恭维,只因为这一天接待下来,有很多人都不自量力,要吃三大碗酒。
但大多数人,都像陈家二公子一样,只有一碗的量,就醉得不醒人世。
像陈处默这样三碗酒下肚才醉倒的,已属凤毛麟角。因此他才说出这番话来。
陈处默显然却并不想领他这个情,脸上火辣辣的,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讪讪的说道:“那就烦请酒博士带路。”
三人拾阶而上,在孟顺的引领下,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一进门,两兄弟一眼便瞧见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临窗而立,正独自眺望着不远处的灞河风光。
“小主人,二位陈公子来了。”孟顺躬身提醒了一句。
孟凡这才收回了神智,转身笑道:“久仰两位陈公子大名,无缘拜会,今日一见,足慰平生,二位请坐。”
陈家两兄弟对视一眼,都不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们都没想到,这家店的主人竟然如此年少,看起来是乎还未及弱冠之年。
陈处默昨日醉中匆匆一瞥,原本就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到如今才发现,原来昨日那个店主人如此年少。
“不敢,不敢。不过仗着祖上余荫,空有虚名,不敢承店主人如此盛赞。不知店主人邀我们前来,有何要事?”陈处默拱手还礼。
二人坐下,对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少的店主人充满了好奇。
“也没什么大事,只因二位公子是孟某这间酒楼的第一位客人,因此邀二位前来,有厚礼相谢。您二位昨日的消费一并免除,另赠留客住美酒两坛,以表达我对两位的感激之情。”孟凡笑着说道。
陈家两兄弟闻听此言,都是一愣。陈处默拱手道:“多谢店主人盛情,原本是我们打赌输了,怎好再让店主人破费。酒钱是一定要给的,感店主人盛情,我们就收下一坛美酒,已经足够了。”
看着两兄弟忧郁的面部表情,孟凡自然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那位以三板斧闻名天下的宿国公,脾气想必很差。这二位公子爷正担心回去没办法交待吧。
“便依客人所言。此外,我观两位公子面色阴郁,似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小可或可为两位公子排忧解难。”孟凡笑着说道。
陈家两兄弟更加惊讶了,这位少年郎着实惊人。以小小年纪就能开起这样一家令人惊艳的酒楼来,却偏偏还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事。
其实孟凡哪有那么神啦。不过是今天早上,在楼下与宿国公家的两个家奴一阵攀谈,才知晓了宿国公家的一些琐事。
听那两个家奴说,这位宿国公自己嗜酒如命,却不允许自己儿子轻易醉酒。
若无端醉酒,误了大小事体,必然重罚。那惩罚也是格外的货真价实。听说大公子就曾经被脱干净上衣,绑在烈日下,暴打了三十鞭。
“真是没人性。”孟凡刚刚听说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感慨,封建家长是真可怕呀!
他不能因为自己开酒楼醉倒了陈家兄弟,就让他们二人受此大刑。因此想补偿补偿他们,顺便还要为他们想想办法。
这两兄弟一个性情直爽,一个单纯可爱,又是宿国公家的公子,值得一交。
自己将来若要在长安地界上做生意,认识些达官贵人在所难免。朝里有人好办事,送到他面前的两尊真神,岂有不抱之理?
更何况,他还得罪了一位大枭的两个衙内。若不结交些权贵以傍身,将来说不定会求告无门。
“你真能帮得了我们?你是不知道,我们因何踌躇,要是知道了,借你一百个胆,你也不敢帮忙。”陈处亮哭丧着脸看着孟凡,他不相信,这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有胆量劝服国公爷。
陈处亮虽然还从来没被自己父亲大人鞭策过,不过他这辈子也不想被鞭策。
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看过猪跑,上次兄长只因值守宫门之时,擅自离岗了一小会儿,喝了一盅小酒,便被父亲大人绑在烈日之下,暴打了三十鞭,险些连小命都丢了。
就连陛下知道了,也大呼父亲处罚的太过。可父亲是乎意犹未尽,自从那以后,就随时都盯着他们,那模样就像天天手痒痒,不打人日子没法过一样。
偏偏这个父亲还一幅笑面虎的模样,你都不知道,哪句话之后,他就勃然变色。手里的马鞭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到你身上来。
陈处亮想到这些,就感觉自己身上已经皮开肉绽了。
这回有可能大哥还有条活路,自己如果回去,断然是九死一生。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自己才是要出门远行之人。
父亲的殷殷教诲还言犹在耳,叫自己千万要小心,江湖险恶。荒村野店里,能不喝酒就尽量不要喝酒,务必要早去早回,平安归来。
这次平安是平安了,早去早回,是乎也太早了,都还没出长安地界。
陈处默也阴沉着脸,连连点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躲是躲不过的,左右是个死,二郎,一人做事一人当,回去你就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要挨打,打哥哥一个就行了,也省得你受皮肉之苦。”
“哥哥说哪里话,先前不过是逗你玩。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酒也是我自愿饮的,怎好让哥哥代我受过。”陈处亮望向自己兄长,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
孟凡看着这对难兄难弟,忽然笑了:“哈哈哈哈,两位不必如此沮丧,量些些小事,怎么难得倒孟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