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见他们对于燧发枪的基本操作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就朝不远处的慕容灵走去。
慕容灵正带着一个略懂些医术的山匪,在给几个重伤员包扎。
四十多人中,有半数人身上都带伤,特别是这几个重伤员,无疑会成为大家的累赘。
孟凡大略看了看,有两人是腹部有开放性创口。
另外几个,都是很严重的刀伤,伤口深达骨头。
还好他随身带着两瓶七宝散,赶紧把它们拿出来,递给慕容灵。
吩咐慕容灵把七宝散中的保险子,给两个腹部有开放性创口的伤患服下。
“他们的伤口必须用烈酒消毒后,再进行缝合,何许还有一线生机。”
孟凡不无伤感的低声说道。
躺在地上不住喘着粗气的几个伤员,听见这话,脸上都一片惨白。
“缝合?伤口也可以像衣服一样缝合吗?”慕容灵感到十分惊奇。
孟凡点头道:“当然,缝合能够更快的促进伤口愈合,并且能够防止感染进一步扩大 ,只可惜这里没有针线。”
“奴家这里倒有针线,只是,只是奴家不敢缝伤口。”慕容灵胆怯的小声说道。
孟凡闻言大喜,虽然他不通医道,不过基本的医理还是比这些古人强了不知道多少辈。
没吃过猪肉,至少看见过猪跑。
这种时候,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赶紧对慕容灵说道:“快把针线取出来。”
慕容灵依言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从里面取出一卷丝线,一针大头针。
孟凡接过来,借助燧发手枪的枪管,把针弯成了鱼钩状,又取出了随身的酒囊。
还好他临行之时,从山寨里带了一囊上品留客住。
本来是打算夜里驱寒时喝上两口,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只见他把针线一古脑全都塞进竹筒,又倒了些高度白酒,把针线都浸了浸。
这才来到一个腹部有开放性伤口的山匪跟前。
这名山匪肚子被长刀捅破,肠子都流了出来。
把慕容灵吓得花容失色,所以慕容灵直到现在,还没有给他包扎。
他只好自己扯了一块布条,兜住那截肠子。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求生意志十分强烈。
刚才他也听见了孟凡的话,对自己是否能够活下去,又多了几分信心。
见孟凡低头俯视着他,汉子语气坚定的说道:“太傅只管大胆动手,在下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此痛不是一般人能够忍耐的,这里有一囊酒,你跟他一人一半,喝醉了也许会好些。”孟凡递过酒。
汉子二话不说,仰头就灌下去一半,又把酒袋递给了另一个。
两人喝了酒,没一会儿,就醉得面红耳赤。
孟凡这才蹲在汉子身边,让他平躺在一块大石上。
周围的山匪都好奇的围了过来,亲眼目睹了孟凡给两人缝上了肚子。
孟凡毕竟没学过医,野外条件太简陋,不敢打开腹腔检查他们的内脏有无损伤。
只能把肠子塞回去,缝合上创口。
还好之前有过给两名突厥将领治伤的经验,让他不至于手足无措。
没费多大功夫,孟凡就把几个的伤口全都缝合完毕。
又给每个人内服外敷了七宝散若干 。
那几个身受刀伤的,虽然刀伤很重,有七宝散的帮助,活下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至于两个腹部受伤的重伤员能不能活下去,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处理好了伤口,又歇了一刻钟,众人再次上路。
也不知是各寨的人马牵制了渊盖苏文的兵力,还是刚才他们的有意误导,把附近的敌人引到了安市城方向。
他们在河畔的小树林里休息的这半个时辰,再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听见一点动静。
大家重新打点行装,按照既定的计划,继续沿着小河向下游进发。
又走了大半天,直到天已黑透,再也无力前行,众人才再次停下来。
其间那两个腹部开放性创伤的重伤员都无力远行,先后昏迷。
慕千山组织人手,砍了些树枝,做了两副单架,一路换人把他们硬生生抬了过了。
此时两人都已是有出气,没进气,浑身发烫,眼见是不活了。
孟凡又一一察看了其它几个重伤员的伤情。
他们都还算清醒,只是其中两个也已经有了发烧的迹象。
孟凡又给几个发烧的伤员再次服用了七宝散,又让慕容灵给他们敷冷水退烧。
当晚,一名危重伤员就停止了呼吸,另一位意志较为坚定的中年汉子挺了过来。
等到第二天早上出发之际,几个发烧的病人都有了退烧的迹象。
天不亮,一行人就地掩埋了那名死去的同伴,大家不免都有兔死狐辈之念。
慕容灵更是痛哭不已,一个伤患的牺牲,比拼杀中死掉五十多人还要让她伤心。
鲜卑人骨子里的血性不认为战死是种悲惨的结局,反而认为那是无上的荣耀。
反而是病死在床榻间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悲剧 ,才值得可怜。
慕容灵哭的也不是他的死亡,而是他付出了,也战斗过,最终却没能死在战场上。
“我们现在仍然在战场上,他虽然是伤重而死,也是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得其所!”
孟凡在了解了其中缘由之后,安慰她道。
慕容灵听了这话,心里方才好受点,止住了悲声,收拾行装再度起程。
又走了两天一夜,中间先后遭遇了两股高句丽巡逻兵,都被孟凡和慕千山巧妙的躲过了。
按照地图上所标示的位置,他们很快就能到达赤峰山口。
出了赤峰山口,就是一望无际的辽东平原,就有大唐的村庄。
那里离辽东城已经不足百里,只要能找到几匹快马,当天就能到达辽东城。
所有人都精神振奋,加快了脚步。
好几个重伤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
如果再得不到有效的医治,他们就得步死去兄弟的后尘。
孟凡派出两人在前哨探,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小心谨慎。
这队人马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的侵袭,否则就没办法全身而退。
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他们离谷口不过十多里时,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响箭。
追兵已至,众人神色大变。
如今大队人马已是强弩之末,如若再来一次正面冲杀,必定会死伤殆尽。
孟凡面上少见的露出了难色。
慕千山见此情形,沉声道:“在下留下来拖住敌人,太傅和大小姐带上伤员,尽快离开。出了山口,就有希望被唐军发现。那时你们可要记得脱掉身上这身狗皮。”
孟凡闻言,双眼一红。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留下来的人,将可能永远也走不出这道山谷。
几个重伤员全都泪流满面,有人说道:“三当家的,让我们留下吧。我们反正都要死了, 给我们留几杆枪,老子临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有老子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何况你们若是死了,岂不白费了太傅为你们医治的一番心思?不用再说了,就按老子的意思办,愿意留下的,放个话,重伤员除外。”
慕千山话一出口, 所有人都举了手。
慕千山眼睛一热,热泪顿时盈满了眼眶。
“好样的,都不是孬种,你们也不能全留下,现在我点名,当到名字的留下,剩下的护送太傅和大小姐去安市城。留下的和出去的,也许都活不了,但咱们鲜卑人,什么时候怕过死?”慕千山激奋的怒吼道。
“三当家说的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三当家你就点名吧!”
“好。”慕千山接连点了十几个名字,点到名字的都满怀欣喜之色。
孟凡不禁感慨,有如此精神的民族,才配活着。
后世不知是哪位军事家曾经说过:不怕死的士兵才配活着。
孟凡又怎么忍心让他们慷慨赴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