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治大唐

第10章 深海巨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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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当运料队最后一趟来到鸭绿水畔之时,夕阳的余光已经染红了江面。

眼见黑暗就将笼罩大地,罗仁礼也开始执行他当天最后一次的运输任务。

寻常日子,他都是有意躲在队伍的最后面。

能摸鱼就尽量不出力。

今天的他,却罕见的表现积极,主动站到队伍最前列。

他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在到河岸边放木料的时候,借势滑下鸭绿水去,实现自己去寻找金水湾的愿望。

放木之处的河岸虽然不高,随着巨木一起滚下去,也会有相当大的风险,随时都有可能被巨大的原木砸中。

一旦在河道里受了伤,等待他的除了死亡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结局。

所以他必须十分果断,而又要信赖运气的成份。

他之所以选择今天这个傍晚,正是因为有句谚语。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这种火红的晚霞,代表着最近几天,将不会有暴雨降临到他的头顶上。

在汹涌的江流中,如果再遇到暴雨当头,几乎是必死的命运。

他只能做到尽人事,而其它的一切,都只能交给天命。

眼见运料队已经入下去五车原木。

罗仁礼的是第六车,也是最后一车,作为这一车的车把式,今天必须由他来解开放木的绳索。

当第五车原木被放下奔腾的江流,激起的巨大水花扑面而来的时候。

罗仁礼找准时机,果断的松开了车头的绳索。

一整车原木轰然绷解,纷纷向陡坡下面倾泄出去。

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腾起一大片水花。

几乎就在松开绳子的一瞬间,罗仁礼装作不经意的脚下一滑。

车子跟着最后几根木料,顺着陡坡就滑向了江里。

后方押车的俘虏们大吃一惊,纷纷发出一阵惊呼声。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啦。”

一根粗大的绳子顺势被押车的小队长抛进了江里。

罗仁礼装作溺水的模样,在江里扑腾着,伸手去够那根绳子。

拼尽全力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选择毫不犹豫的相信,他是一只纯正的旱鸭子。

结果当然是罗仁礼的手与那根绳子之间相隔咫尺,却从此天涯。

罗仁礼带着绝望的表情,很快便被江流带往江心,被汹涌的江水吞没,只留下一个毫无悬念的漩涡。

唐军的押送兵们见到这幕场景,也只当是又损失了一方木料,或者一头拉车的骡马。

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转身呵斥着那些人赶紧远离江岸。

骡马不小心掉了一头到江里,倒也没什么。

如果接二连三,那可就是他们的失职了。

只有同车押送木料的几个高句丽俘虏们,生出了些许兔死狐悲之念,有个人甚至为他流出了同情的眼泪。

不过也仅此而已。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死个把人就像是死一头骡马一样平常。

第二天一大早,保证就再没有人提起。

仿佛那个死掉的人,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个世上一样。

罗仁礼至所以要冒九死一生的风险,也正是为了避免这出真正的悲剧。

他需要被人记住的执念,比其它许多战俘都更强烈。

在江水中浮浮沉沉几百米之后,直到在江心里看见拉料的马车全都离岸远去,他才奋力探出头来,游向身旁的一根原木。

有了原木的助力,至少他现在不用就死。

罗仁礼抹去脸上的江水,心底生出无法言喻的畅快。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他已经踏出了关键性的第一步。

并躲过了头上的原木,幸运的在江水中活了下来。

接下来,迎接他的,到底是残酷的命运,还是峰回路转,让他顺利潜入金水湾。

一切只能交给命运。

也许是他的霉运已经用尽,命运终于肯再次眷顾他。

就在他向下游漂出去二十多里之后,忽然就在江心里看到,江畔某处巨大的水湾里,显现出一座巨大的船坞。

船坞里灯火通明,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所巨舰,横亘在一片广阔的水域上。

船坞的庞大是他平生仅见,巨大的深水车间,竟然比鸭绿水还要宽阔数倍。

也不知唐国太傅到底挖了多久,才挖出这么大块地方。

难道他早已派人潜入高句丽腹地,已经在此经营多年?

这一见闻彻底惊呆了罗仁礼,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这里原本就有个天然的泄洪池。

与鸭绿水仅仅隔着百来米。

过去这里就是渊盖苏文的一处船坞,只是最近才被唐国太傅的人占领罢了。

唐国太傅又把进水口扩大了数倍,把这里进行了进一步的升级。

那巨大的深水车间,相比于过去,已经大了三倍不止。

太傅的人在泄洪池上,重新又盖起了数个庞大的船坞。

上千名工匠正在深水车间上方忙碌着,犹如一大群蚂蚁攀附在巨大的建筑物上。

那些建筑物,看雏形,俨然是一艘艘深水巨舰。

这种规模的巨舰,恐怕不到丰水期,都难以驶出鸭绿水。

鸭绿水的宽阔和深邃天下皆知,比之南方的扬子江不遑多让。

即使是这样,在平时也无法承载这样的巨舰。

唐国太傅到底要用这样的巨舰驶向哪里?

难道他要前去征伐遥远的日本国?

罗仁礼震惊到了极点,怔怔的抱着木头,像只呆头呆脑的水獭。

在寂静无人的山领水域之间,忽然看见这处繁忙的船坞,真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让他几乎忘记,他此刻还是一个逃犯。

直到看见有人在前方放下了拦木索,他才猛然惊醒,迅速潜进了水底。

船坞太大了,上千人分布在里面,就像一群蚂蚁钻进了一艘巨大的船舱。

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江心里一颗渺小的脑袋。

罗仁礼暗自庆幸,在水底奋力向前。

直到游进一处无人的栈桥底下,他才敢露出头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看着不远处辉煌的灯火,他依然没能从震惊中完全醒过神来。

只觉得这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梦,太不真实。

自己和几百个俘虏,在山里忙活了一个多月,却原来木料全都被送到了这里来盖船坞。

没有经过脱浆处理的木料,是不能用来造船的。

他们伐下来的木料,大多数都被用来搭建了船坞。

那些一抱粗细的巨木,则都被泡在白森森的石灰池里,进行着脱浆处理。

更多已经脱了浆,等待干燥的巨木,几乎码满了整个码头。

码头下方,抛出拦江索,钩取那些原木的汉子们,也足有上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