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某不说,想必孟兄也能猜到。当朝这些权贵中,跟孟兄有过过节的,想必也不多吧。”程处默一边说着,一边拿钥匙打开了牢门,踱步进了牢房。
四周打量了一番,程处默忍不住笑道:“孟兄坐牢都如此气派,实在让人心生嫉妒啊。你这里比我在军中的营帐可好多了。”
“程兄就别再打趣我了。外面情形到底如何?”孟凡坐在了牢房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
程处默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对面,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酒坛,一只大烧鸡,笑着说道:“先吃了饭再说。这是孟夫人托我给你带的,酒不是留客住,是你夫人亲酿的葡萄酒。”
孟凡一阵伤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若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就是自己媳妇崔莺莺了。自己不在的这两天,也不知道她午夜梦回,发现自己独守空房时,有多惊慌多害怕。
拿起那个精致的小酒坛,孟凡抬头看着程处默。
程处默道:“是长平郡公的那两个干儿子使得坏。”
“你们如何查到的?”孟凡有些好奇的问道。
程处默道:“不是我们查到的,这多亏了你那个世伯。你想想,你被打入了天牢,有谁比你更着急?除了你们孟家人,恐怕就是这位万年知县了吧。是他帮你说服了长安知县,一起为你甄选的代理。现在代理们冲击皇城为你击鼓鸣冤,你又被打入天牢。你的罪名一旦坐实,他和长安知县第一个完蛋。”
“正是他跑到长安知县冯用之的府上,晓以厉害,才知道了幕后主使到底是何人。只是再在缺乏证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没有搞清楚。目前的事态,没办法证明你是被冤枉的。孟兄,不是我老程说你,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个长平郡公?听我爹说,这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偏偏陛下又极是依赖他。”
“你是说代理们冲击皇城?什么时候的事?”孟凡惊问道。
程处默道:“就是你被抓当日。”
“什么时辰?”
“大约未时刚过。”程处默不知道他问这些细节作什么,努力的回忆着当日的情景。
“未时?那时我尚在望云亭烤羊肉串呢?代理们何故会冲击皇城啊?”孟凡惊得外焦里嫩。
程处默惊道:“啊?这就怪了。听你夫人说,是有人给他们送了一封书信,说你在宫中大难临头。他们这才聚积了上千人,在承天门外敲击登闻鼓,从而惊动了陛下。如今说来,他们敲击登闻鼓之时,你其实安然无恙?”
“我在申时才被陛下关入大牢。如今看来,很可能正是因为他们冲击了皇城,陛下一怒之下,才把我关了进来?”孟凡哭笑不得的说道。
程处默吃了一惊,瞪大了一双牛眼,惊呼道:“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是糊涂了。我还以为,是你先被抓进天牢,他们才冲击皇城的。”
“想必外面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吧。定是有人在其中捣鬼,那封书信何在?”孟凡急忙问道。
程处默道:“没用的,那封书信如今在你那个世伯李元宏手中。信件并未署名,字迹也不是长平郡公和他两个干儿子的。根本作不得证物。若你拿这封信面呈陛下,当堂对质之时,一定会被他们反咬一口,说你污蔑当朝功勋。”
“那我孟某人岂不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孟凡哭笑不得。
这件事因果倒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定有蹊跷。
但这一切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代理们到底有没有冲击皇城,聚众喊冤。
对于张亮他们来说,扶危济困堂的人集结成群的那一刻,他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孟凡的败局,也在那一刻定格。
陛下畏惧的,不是区区几千个平民百姓冲击皇城。而是这些人心甘情愿的集结在一起,被一个人所操控。
你孟凡短短数月,便能号令千人,宫城喊冤。假以时日,还不得一呼万应,杀进太极宫?届时我李世民将何去何从?
这一刻,孟凡全都明白了。张亮这只老狐狸,给孟家和一刀流挖了一只大坑。这只大坑,足以埋葬掉整个孟家,更足以埋葬掉整个一刀流。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区区数千人,怎么就杀不得?
弑兄,杀弟,灭侄,占嫂,腹黑的李二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孟凡惊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此前他一直以为,仅仅是因为神像的事被人告发,李二才勃然大怒把他给关了起来。假以时日,李二消了气,他尚可以解释得清楚。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只看李二心情好不好。谁叫你孟凡这么能耐,一呼百应?从者如流?那是帝王才该有的技能。你一个小小的客卿,连品级都没有,装什么大尾巴狼?
李二若心情不好,我孟凡人头落地。李二若心情好,我孟凡或许还能落个全尸。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孟凡心里对这句后世的至理名言深以为然,抓着满头青丝,陷入了绝望。
正要跟程处默交待点后事,一抬头看见程处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心里一喜,突然想起来,这家伙刚才说,事情还大有转机。难道他们有什么好主意?
孟凡笑了,笑的很猥琐。人命关天,这时候,还管他什么形象。
“嘿嘿嘿,程兄,你刚才说,这件事还有转机?”
程处默见状,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我说过吗?”
“你当然说过,一进来你就说了?油灯可以作证。”孟凡梗着脖子,指着那一簇灯火。
程处默道:“哦,我那不是随便安慰你两句嘛。你可别当真,办法我们当然会想,你该吃吃,该睡睡,千万可别多想啊。”
这家伙不说还好。听了这话,孟凡立马就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像是架了一柄鬼头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那心里也是哇凉哇凉的,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眼下有个将功赎罪的办法。不是我想的啊,是我爹想的。”程处默似笑非笑的看着孟凡。
孟凡笑了。
“他们终究还是舍不得我孟某人这颗大好的头颅。”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他又迫不及待的要装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