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屍的雙腿被砍斷,懸吊在半空,腦袋耷拉在脖頸處,似乎隨時都會墜落。
它們的胸腔裏沒有內髒,隻剩幾根骨架。
而它們裸~露出來的手臂和大腿,更是布滿膿瘡、血洞,惡臭撲鼻。
男人嚇傻了,嘴巴哆嗦得厲害。
忽然,那具幹屍動了。
她抓住男人的胳膊,將他從灌木叢扯到草地上。
男人慘叫掙紮。
幹屍卻毫無反應,隻管死死按壓住他,讓他痛苦呻吟。
“你們到底要做什麽!”江聖怒喝一聲。
幹屍低下頭,咧開滿是獠牙的嘴巴,朝江聖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
它張開幹裂的嘴唇,緩慢吐字。
“殺光所有人……吃光所有人……殺死所有人……”
“吃了他們,吃了他們!”
江聖愣住。
他沒有聽錯吧?這句話……是一具幹屍說出來的?
“你是誰?”江聖忍不住問道。
幹屍回答不了他。
因為她已經徹底喪失理智。
她隻知道,殺死這些人類,吃光他們!
江聖挑了挑眉頭,看來這些幹屍都是受了那佛像的影響。
難怪那尊佛像能控製人類。
“既然如此……”
江聖拿出工兵鏟,猛地插進幹屍的腹部。
“啊——”幹屍淒厲嘶吼。
她的腹部,赫然多了一條傷痕。
鮮紅的**湧了出來,灑落在地上。
江聖冷漠的盯著她,不再留情。
很快,他刺出十幾刀,幹屍的肚子被捅爛。
她倒在血泊中,漸漸沒有聲息。
江聖丟下工兵鏟,看向四周的密集樹林。
這棵樹,恐怕早就成精了。
他轉身離開,沿著原路返回,很順利的回到車廂裏。
男人躲在灌木叢裏,偷窺江聖,神情驚訝萬分。
“他竟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他喃喃說道。
“太好了!”他興奮得差點跳起來。
他立馬爬出灌木叢,跑回江聖身旁,激動的問道:“你剛才幹嘛去了?”
“挖坑。”江聖簡短回答,並指了指那堆金骨,“那是幹屍?”
“嗯!”男人重重點頭,“那是幹屍,是佛像召喚過來的。”
江聖眯起眼睛。
“我還以為它們是活物呢。”他沉默許久,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看向窗外。
月亮升起來了,皎潔的月光傾瀉下來,把世界映照得銀裝素裹。
“它們不算活物……”男人解釋道,“它們隻是被那尊佛像操縱的傀儡罷了。
那佛像很邪門,能夠控製任何人或者妖魔。它的力量源泉,是佛像腳下的石柱。”
江聖扭頭望著男人。
他記憶缺損嚴重,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但男人提到了石柱,江聖便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是它引誘了我們。”江聖語氣平靜,卻透著殺意,“它是幕後主使。”
“你認識它?”男人疑惑。
江聖搖頭,不肯告訴他。
男人便識趣的閉嘴,不敢再追問。
“對了。”
江聖想起那尊佛像,便問男人,“你見到佛像了嗎?”
“見到了!”
男人回答說道:“我跟它打招呼了。”
“然後呢?”
“然後……它沒搭理我。”
江聖微愣。
他想起自己剛到那座寺廟時,曾聽到有個人在念誦佛號。
那個人的聲音,就是男人口中的佛像。
難道是同一個人?
“我懷疑,那尊佛像就是這裏的幕後主使。”男人說道,“它想控製我們。”
江聖沉默。
“那尊佛像很邪門,我們趕緊回去!”男人催促道,“它要複蘇,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江聖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男人鬆了口氣。
他連忙收拾好行李,跟著江聖下了汽車。
回到寺院,夜晚已經降臨了。
江聖先去敲開了小師傅的房門,詢問他有關那尊佛像的消息。
“沒有。”小師傅說道,“佛像每隔十天,才能現身一次,今晚沒有出現。”
江聖哦了聲,沒有再說別的。
小師傅送給他一碗熱茶,便退出屋外。
江聖坐在椅子上,等待天亮。
夜風清寒。
他抱緊了雙肩,搓了搓手,靠牆而坐,陷入沉思。
“為什麽……”他喃喃道,“我總感覺這件事沒完。”
他的預感很靈驗。
當天晚上,他又看到了佛像。
依舊是那副慈悲的姿態,俯視著眾生。
“這尊佛像究竟想幹什麽?”江聖喃喃。
這時候,他注意到,佛像身後的石台階上,擺放著一個香爐。
佛像盤坐在蒲團上,虔誠禱告,似乎正在祈求什麽。
它的嘴唇蠕動,吐出古怪晦澀的咒文,像是佛教的咒文。
江聖心裏咯噔一跳。
“它要求佛祖保佑它。”男人驚駭欲絕,“佛祖會保護它嗎?”
江聖蹙眉,臉色凝重。
他走到佛像跟前。
佛像的身形高大挺拔,他仰頭望著佛像,神情虔誠莊嚴。
江聖伸出手,摸了摸佛像的額頭。
果然,佛像的皮膚是溫暖細膩的。
佛像身上也有淡淡的檀香味,非常濃鬱。
江聖用衣袖遮擋住鼻孔,免得吸了這股檀香味。
而後,他抽回自己的手。
“它的身上怎麽會有檀香味?”男人驚奇道。
這種氣息,普通人聞到了,渾身舒坦,精神倍增。
“這種檀香,是佛祖的特殊體香。”江聖說道,“佛祖乃世間至善至美的化身,它的身上帶有淨化的作用。
它若存於世間,會令萬物蓬勃發展;它若隱藏暗處,則會滋養萬物生長。”
男人聽不懂。
他撓了撓頭,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困惑。
江聖繼續說道:“我以前讀過《般若波羅蜜經》。據說,佛祖的香火供奉,足以令整個世界變成另一番模樣。”
男人恍悟。
他看向佛像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這讓他更加堅定要找到佛像,獻祭自己的決心。
他要幫助這個世界恢複正常!
這個世界本就應該和諧美好的。
江聖也看了眼佛像,眸光微黯。
他不信奉佛祖,隻相信自己。
他站直了身體,準備離開,可目光掠過佛像背後的石柱時,他突然停頓了下,仔細觀察石柱。
他又往下掃了兩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麵露欣喜,轉身飛奔到了山坡上。
男人也跟了過去。
江聖蹲下.身體,將手按在石柱邊緣。
“嗡!”
整塊岩壁顫抖了一瞬,旋即歸於寂靜。
江聖站起來,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
“果真是佛像在搞鬼!”男人說道。
江聖點點頭。
他抬頭望天,心裏想道:‘不管那尊佛像是不是邪祟,明日再探吧。’
***
第二天早上醒來,江聖推開窗戶,就看見一輪圓月掛在天空,清輝遍灑,宛若白晝。
他怔怔看著,心緒翻騰。
他從未見過月亮,也從不知曉這種東西的存在。
而現在,他見到了。
他的腦海中,浮出一段話——“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月光如水洗滌著他的瞳仁。
這種感受,陌生又新鮮。
江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這種陌生的感覺壓下去。
這些年,他的內心愈發沉穩老練。
他做什麽都冷靜沉著,從容鎮定。
唯獨昨夜,因為佛像,他有了一絲慌亂。
“它為何會顯現呢?”江聖低喃著。
昨天傍晚,他看到佛像時,並無任何異狀。
今天早晨,他看著佛像,仍是沒什麽變故。
他的猜測,似乎沒有錯。
“是佛像在召喚我嗎?”江聖又自言自語。
他的目光落在佛像的脖頸部位。
那裏,鑲嵌著一顆血紅寶石。
那顆珠子,跟他胸口的血色紋飾極度相似,散發出幽幽紅光。
“是你在呼喚我。”江聖說道。
他慢慢伸出手,撫摸著佛像脖子上的珠子。
那珠子柔軟溫潤,觸碰時,仿佛能沁進肌膚。
“這顆紅寶石,叫彼岸花?”江聖輕聲嘀咕。
他不記得這種花了。
這個世界的人,對彼岸花有很多的傳說,但江聖並沒有親眼所見過。
他也不知道,這枚血紅色的珠子,是否叫彼岸花。
“你要幫助誰嗎?”江聖又問。
他想了想,說道:“還是不要了。你害死過太多人。”
他想到了自己。
若佛像要幫助他,豈不是要殺了他?
他不需要別人施舍的恩惠。
江聖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將那顆紅寶石放回佛像的脖子裏。
而後,他拉攏窗簾,離開了寺廟。
他走之後,那塊石板再次裂縫。
一個人影,爬了出來。
她的手指纖弱修長,骨節勻稱漂亮。
她的麵容清麗,卻透著蒼白。
“我居然活過來了……”女人輕聲喃喃。
她是被這具軀殼的父母撿來的。
原本,她是要被扔掉的。是這對夫妻心善,收留了她。
她一直活了七八年。
她的名字,就叫蓮兒。
她的家鄉在一條河流旁邊。那裏環境貧瘠,村民們都窮苦潦倒。
蓮兒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她從未見過世麵。
直到某一天,村子裏發生暴亂,一群凶徒屠戮了整個村莊,搶奪財務、藥材。
她的父母拚命護著她逃竄,躲到了這座寺廟附近。
寺廟裏的和尚,救了她,將她安排到了這裏。
她一直在佛堂誦讀經文。
直到最後一刻,她才發現,那和尚的眼睛,根本不是佛像的眼睛!
和尚是活人!
那和尚,利用了她,引誘江聖前來送死。
而她,被那僧人的念力控製,一步步朝他邁出腳。
她不敢喊破。
因為她怕她一旦開口,就失去了控製,反噬那個僧人。
她隻能默默忍耐,等待機會,終於等來了機會。
她的魂魄被僧人收集了起來。
僧人將她封印,又在她的屍首上布置陣法,讓她一直維持著肉身不腐,不斷消耗她的魂魄。
她的魂魄,逐漸虛弱。
僧人每隔五天,給她吃一粒丹丸,維持著她的性命。
蓮兒的父母,也是因此而亡。
“這麽久以來,我從未見過活人……”她歎了口氣。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哪裏人。
她也不願意提及那個地方。
她的魂魄,被僧人鎖定在此地。
這裏的靈氣充沛,能支撐她一直活下去,不至於讓她魂飛湮滅。
她的身上,有一層結界,阻礙了外界的靈氣。
僧人每日喂給她丹丸,也是為了維持她的身體不壞。
她在此守護了三百餘年。
終於,她等到了一個合適的載體。
她的肉身,已經被僧人毀壞,隻剩下一副皮囊,保證魂魄不散。
僧人告訴她,那幅皮囊會被送回家鄉。
她不需要。
她想要借助這幅皮囊,獲得重生,擁有健康的肉身。
她等了三百餘年,終於等到了。
僧人的念力,也不算很強盛。
她很快就取代了僧人。
她在此生活了幾百年,從未離開過寺廟半步。
這幾百年,她偶爾出門采買一趟。
但,她隻能遠遠瞧見外界的景象。
除非,她能穿梭時空,或者離開寺廟的範圍,否則她無法靠近陽城。
而她的靈魂力量太弱小了。
她甚至連出寺廟,走出寺廟的範圍都辦不到。
她一直在寺廟裏等候。
今天,是她的壽誕之日,她迫切想要離開。
“這是怎麽回事?”江聖蹙眉,疑惑道,“我竟然不受這佛像的威脅?”
“你是人類?”江聖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陰沉沉的聲音。
江聖回頭。
他麵前,站著一位青衣僧人。
僧人約莫四十歲左右。
“你是誰?”江聖戒備盯著他。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僧人笑眯眯說道。
“閣下是誰?”江聖問。
“吾乃金剛佛祖的化身。”僧人微笑說道,“你可知,擅闖此地者,會有什麽懲罰嗎?”
江聖心頭猛跳。
他想起那枚紅寶石。
“難道是因為那顆寶石嗎?”江聖暗忖道,“這寶石,有點神秘啊。”
“你是佛陀的化身,你的確可以殺了我。”江聖平複情緒說道,“可你為何要殺我?”
他沒有表露出任何懼怕的樣子。
僧人微愣。
“你膽子真大,不愧是我選中的。”僧人含笑誇讚道。
隨後,僧人臉色肅穆:“可你殺了我,便是罪孽滔天。你可知罪?”
江聖抿唇,沉吟片刻,說道:“我是為救人,才會殺你。若你肯放我走,我願意承擔責任。”
“哈哈……”僧人仰頭大笑。
他的笑聲,帶著嘲諷。
“我們這種凡俗的僧人,又有什麽資格談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