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一个梦惊醒了——是一个噩梦。他摸了摸汗湿的脑门,动了动身子,发现全身都是冷汗,黏乎乎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坐起来,倚靠在沙发上,感觉太阳穴很胀痛。那个梦——他已经只能记得零星碎片,好像是一个关于他童年的梦,他和几个孤儿院的孩子一起在圣塔罗河附近玩耍,正玩着,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陌生人叫出了他的名字,说是有事找他。可是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他很犹豫,但最终还是和那个陌生人走了。陌生人带他来到一个平房里,那好像是旧城区的所在地,因为周围显得很老旧。他只记得陌生人对他说了一句:“小家伙,我知道你是恶魔的接班人!所以我要杀了你!”话音刚落,陌生人的手里就多了一把刀。陌生人拿着刀向他走来,他吓的哭了,还尿了裤子,尿液浸湿了他的下身。他拼命地奔跑,想要找到房子出口,但无论他怎么跑,都找不到这间屋子的门,似乎这是一间没有房门的小屋。陌生人化作成了一个黑影,笼罩在他的背后。那影子是那么的漆黑,比没有月亮星星的黑夜还要黑暗。房间里只能听到他的哭泣,除此之外再无声息。他惊醒了过来。
他回忆了一遍那个梦。这可是7月的盛夏,他却感到了一阵阵的寒意。他费力地站了起来,感觉头痛的更厉害了。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凉水——一口吞下。冰凉的水滑过他的喉咙,他感觉好了一点。他打开电视,切换了几个频道,最终调到了河北地方台。电视里在播放一个电视连续剧,是个情景喜剧——《我爱我家》。他百无聊赖地看了几分钟,然后抬头瞄了一眼那墙上的挂钟——上午10点26分。他又将视线移到那扇紧闭的房门,他这才想到,这房子里还躺着一具尸体。他已经决定了,就今晚,午夜两点——圣塔罗河弃尸。
他正想着,叮铃铃……叮铃铃……一阵电话声打扰了他的思绪。他抓起电话,很沉稳地顿了三秒,然后说:“喂?”
“我是卢志义,这里有点事情需要你的车来处理一下。”
“什么事?”
“不便多说,你来就是了。老地方。”
“好,给我半个小时。”
“尽快。”对面传来冰冷的这两个字后就挂断了电话。
男人看了看手上的听筒,他已经猜到了——运尸。
看来,他们已经杀掉了那个人。男人关了电视,拿起放在桌上的呼机,别在腰间。他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打量了一下上面的锁,然后就转身打开门厅的门走了。
打开车门——坐进去——点火——启动,车子一个左打——方向盘回正——右打——开出了这片小区。
车子进入了南昌区,左拐右拐几个来回后,来到了一片民房区域。只见周围全是独栋的民房,街上到处都是垃圾。男人将车停在路边,离他要去的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他锁好车,走向那栋房子。
砰砰!两下敲门。等了10秒,门打开了,卢志义那张邪恶的脸孔映入男人的眼帘。“赶快进来!”男人走了进去。卢志义露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狠狠关上门。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手下正站在那里抽烟。男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墙壁上的油漆已经剥落,被烟熏的泛黄褪色。他依稀还记得,上一次来还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但是那几面墙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他印象中更肮脏发黑了。
卢志义走过他的身边,对那名吸烟的手下打了个手势。那名手下钻进了旁边的一扇黑压压的门。应该是里屋,男人想。不一会儿,一个长条形的麻袋被那名手下拖了出来。卢志义踢了踢那个麻袋,对男人说:“明白了吧?”
男人点了点头:“明白义哥,扔到哪里?”
卢志义冷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华香烟——打火点上。
猛抽了两口后,卢志义一字一顿地说:“莲城区莲城公安分局大门口。”
男人听了这句话后愣了片刻,他强装镇定,其实心脏怦怦直跳。卢志义他妈疯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没问题。现在吗?”
卢志义看了一下手表。“再等会儿,还有一个兄弟要来。你知道,一个人办不了这事。”说着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手下。
男人只是微微点点头,他摸出自己的石林牌香烟,点上一支。吸了几口才勉强恢复平稳的心跳。屋子里没有椅子,所以三个人以不同的姿势站在这充斥罪恶的破烂小屋里,脚下是一具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死尸。
大概15分钟后,传来了几下敲门声。卢志义扔下烟头,把门打开,另一个手下走了进来。卢志义指了指那两个手下,然后又指了指男人,说道:“他开车,你们两个把这玩意儿扛上车。做好扔尸的准备,等车子开到莲城分局大门口的时候瞬间扔下,然后拉上车门走人,懂了吗?”
两个手下点点头,说了句“懂了义哥。”
“我们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警方的反应应该没这么快,所以时间上,你们来得及逃跑。”卢志义又说道。
卢志义走到男人的跟前,把头凑向男人的脸颊,对他耳语道:“快到莲城分局的时候,开快点,然后急刹车,看到麻袋落地你就可以狂踩油门飞走了。明白了?”
男人小声也说了句“明白了。”然后卢志义就又说道:“好,那我先撤了。你们等5分钟再走,就这样,祝你们顺利。”说完卢志义就拉开门步入了室外。
5分钟过后,男人和那两个手下也走了。其中一名手下锁好民房的门,然后和另一名手下扛着尸体一路走向男人的白色面包车。把麻袋扔进面包车的车厢后,两名手下都面露紧张之色。显然,这次的行动风险很高,稍有不慎就会面临被抓的结局。其实男人也很紧张,他的肠胃一阵阵的翻江倒海,但是他仍旧装出冷静的样子,一副临危不乱的架势。
面包车启动——小倒车——左打——开走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路过街边行走的人群,转过几条喧闹嘈杂的街道,进入莲城区——目标就快要到了。男人踩了踩油门,加快了速度。驶过大丰路,莲城公安分局几个大字已经可以模糊的辨认出来。男人稍稍压了压刹车,车子降低了速度。然后略微拉了拉方向盘,车子方向偏右行驶着。男人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他紧握方向盘。突然,一个换挡——油门踩到底。车子几乎是飞着向前走,直冲莲城分局的大门。方向盘右打死——猛踩刹车——拉手刹——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车子停下了——车门拉开的声音——麻袋滚落到地上的声音——车门关上的声音——听到了!右打死——狠踩油门——车子噌的一下开走了。在倒车镜中,他看到三个警察跑了出来,然后又看到一个身着淡绿色短袖警服的警察拿着枪在拼命追赶。他加快速度,狂按喇叭,避开骑着自行车的行人。这一举动引来了许多路人的目光。倒车镜中,那个警察还在追,但是距离已经越拉越远。渐渐的他看到那个警察停止不动了,应该是放弃了追捕,他一个转向——车子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回去的路上,他的心脏仍然狂跳不止,几乎都要从胸口蹦出来。直到车子出了莲城区,行驶在安全的道路上,他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在后视镜中看到那两名手下也震惊不小,正为他们这次成功的行动而兴奋——一人叼着一根烟。
忽然,一只手碰到了他的肩膀。他略微侧了下身子,但是眼睛依旧盯着前方的道路。
“兄弟,辛苦了,来一根。”是其中一名手下。
他接过香烟,那名手下用打火机给他点上。一缕烟雾飘出,他摇下车门,左手拿烟,右手握着方向盘,内心终于平静了些许。
他在南昌区的老民房放下了那两名手下,然后便开车走了。
他将车停在原先的旮旯位置,匆匆几步就奔上了楼。打开门,关上门,他才觉得真正安全了。他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又到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他喘了几口大气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头向后靠,闭上眼——静静地聆听自己的心跳声。
慢慢的,心跳的速度变的平稳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1点05分。离今夜圣塔罗河的抛尸还有十几个小时,他决定先睡一觉,振作一下精神。毕竟,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啊。他这样想着,躺倒在沙发上,踢掉鞋子,又进入了奇妙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