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塔罗河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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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男人被一阵电话声吵醒了,他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努力适应周围的事物。他看到了熟悉的桌子、椅子,还有电视和冰箱——这是自己的家。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响个不停的座机旁,拿下听筒,依旧沉稳冷静,先顿了三秒,然后说了句:“喂?”

“卢志义。孙先生要见你。”

孙先生?又有什么事?他心中这么想,嘴上却说:“见面地点?”

“铜锣湾宾馆,老地方,你到那后就说孙先生订的房。”

“明白了,半小时后到。”对面挂断了电话。

男人看了一眼手中的听筒,一脸疑惑:孙先生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运货的事?他的心中一片狐疑,但是据他所知,孙先生是这个集团的幕后大老板,比卢志义的地位还要高。他不敢怠慢,于是整理了一下衣物,在厕所小解之后洗了把脸就拿起桌上的呼机和钥匙出门了。临走前,他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3点50分。他才睡了两个多小时。他又看看那扇紧闭的房门,门里边,是一具已然再无声息的死尸。今晚他就要扔掉它,然后带着钱跑路。他这样想着,感觉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

来到楼下,他扫视周围——没有异常。他看到了自己那辆停在旮旯的白色面包车——仍无异常。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向自己的车。用钥匙开门——上车——打火——启动。车子倒退——左打——开走了。

车子行驶在咸阳北路上。炎热的7月盛夏并没有阻挡人们的脚步,街上到处是三三两两的人群和冷饮摊。看来外出的人还不少,这么热的天儿,不躲在家里吹电扇,真是傻帽。男人这样想着,缓缓将车驶出了咸阳北路。白色面包车来到了东港大街,对面就是铜锣湾宾馆。男人将车停好,下车不紧不慢的走向宾馆大门。

推门进入,映入眼帘的还是前些天的那个女前台——只是这次她没有嗑瓜子。她正看着一台小电视,一只手托在腮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到来。男人走到她的跟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有预订,孙先生订的房。”女人连眼睛都没有移开,只是伸手拿到一把钥匙,头也不抬的递给了他。他有点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钥匙便上楼了。

钥匙上写的是209号房间——换地方了。男人找到标着209的门牌号,他站在那扇门前,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还感觉到——门内有人。他用钥匙开了门——推门而入。室内的装修和上一间房子差不多,男人看到另一个男人正在阳台上抽烟,背对着他。他的视线扫到了桌子上,发现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袋子。男人坐在椅子上,也点上一支烟,缓缓吸着。另一个男人已经听到了门锁的声音,过了1分钟,他将烟头丢到脚下,用力踩熄。然后转过身来,笑着走到桌前,坐下,然后不急不慢的说:“那批货已经可以运走了,你明天就上路。”

男人没有想到会这么迅速,这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不好——没有按照计划进行。

但他还是说:“没问题老板,我去哪里接货?”

“货现在在西南郊区的一间仓库里,刚从笼子里转移过去。你明天先开着面包车去会面地点,到时再转开货车。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明天行动。”另一个男人依旧淡然的说。

“这批货可是好货啊。个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俊俏的小脸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另一个男人补充道。

“明白了老板。明天我就动身。”

“很好。但是,有一个问题。”另一个男人没有接着说下去,话只讲了一半。

“什么问题?”男人追问道。

“就是这次的运输风险很大,毕竟现在条子逼的太紧,所以算是险中求富贵吧。你别急,我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家伙,你拿上,说不定会有用。”另一个男人阻止了男人想要开口的请求,然后随即他又拍了拍那个放在桌上的黑色袋子。

男人的视线落到了黑色袋子上,他打量了一下,半天也没看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只好问道:“这是什么?”

另一个男人没有答话,而是拿起黑色的袋子,把它的拉链拉开,忽然,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件出现在男人的眼前——那是一把枪。

另一个男人熟练地摆弄了一下它:上膛——拉环——瞄准。这一连串的动作把男人看的目瞪口呆。“79式微型冲锋枪。中国20世纪70年代末期研制的一型轻型冲锋枪。7.62毫米口径,是中国80年代侦察兵的标准配备武器。采用活塞短行程导气式自动方式,射速高达1000发/分以上。该枪发射时后坐速度11.5米/秒,后坐力较小,便于射击。枪身短、操作灵活、反应快,较好地为特种作战提供便利,从而弥补了手枪及步枪存在的不足。特别是在山地、丛林、短兵相接、城市巷战及解救人质的战斗中,79式冲锋枪的战术地位就更加明显。使用51式7.62毫米手枪弹。该枪在枪托折叠与展开的情况下均可实施单、连发射击,具有良好的射击精度。从携行和机动能力来讲,79轻冲便于乘车或狭窄地形上使用。弹匣容量20发,枪重1.9公斤,枪长(枪托折叠)470毫米。79式冲锋枪于1979年设计定型,1983年生产定型。”另一个男人滔滔不绝说出了一大堆这些让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语。他只是盯着那把铁家伙,感觉它非常的威武。

“拿着吧,感受一下它。我想你此行应该用得上。”

男人接过了这重重的铁家伙,它应该得有两公斤。他摆弄了一下,然后不小心扣动了扳机,一听咔哒一声响,男人吓的抖了一下。另一个男人笑了:“你得学会玩它,幸好,没有子弹,这要是有子弹咱们今天都得撂在这。”男人又试着操作了一下,他先是学习另一个男人的动作——上膛——然后拉环——举枪瞄准。他渐渐有点熟悉这铁东西了,他感到挺有意思。但立刻又清醒过来,问道:“这次真这么危险?”另一个男人只是点点头,那意思是说——这次非常危险。“如果我回不来怎么办?”男人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另一个男人轻笑:“放心吧,我这次给你比平时多两倍的价格,是生是死,看你本事了。”

男人又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如果我不干呢?”

另一个男人继续笑着,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突然板起面孔,冷冷地说:“你要是不干,圣塔罗河的连环命案我就透露给警方,告诉他们凶手是谁。到时等待你的,就是黑洞洞的枪口,俩字:枪毙。”

男人有些恼怒,他的火一下子上来了,他砸了一下桌子,喊道:“你!”但剩下的话他全咽下去了。因为他知道,集团已经掌握了他的把柄,他现在就是想撤出来,也撤不出来了。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总之这一趟,你是跑定了。我衷心祝愿你——活着回来。”另一个男人说完站起身,他又补了句:“再见。”然后便拉开门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男人与那把铁家伙。男人感到既愤怒又恐惧。他突然想起了被他用面包车扔到警局大门口的那具尸体,他忽然明白他的命运其实已经和那个人一样——都无法撤退了。他也明白了集团明知他的所作所为,为何还在一直纵容。原来,他想的没错——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男人觉得万念俱灰,自己终究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选择一:拿上这把枪,不管生死与否,干完这最后一票,然后拿上钱走人。

风险:你可能无法活着回来,至于那些钱,你也无法活着花它。

选择二:不干,拒绝。

结局:你会被警方通缉,你会东躲西逃,你会四处逃命,你会无处可藏,然后被逮捕,被判刑,被枪毙。

这就完了?男人在心里暗想,难道我的命运也就如此了吗?和那个被集团折磨致死的卧底一样,最后变成一具惨不忍睹的死尸?

不对!等等!为什么不能有选择三呢?男人想了想,大脑转了一圈,紧接着,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选择三:拿上这把枪,但是不去干这一票。今晚午夜圣塔罗河弃尸,抛完尸带着攒下的钱直接跑路。呵呵,为什么不呢?

结局:黑白两道都会通缉他,黑道是要他死,白道也是要他死。既然都是死,为何不来个痛快?

没错!就这么办!到时我早已带着钱逃的无影无踪,你们根本找不到我!为什么不可能呢?当然有可能!

男人的精神已经逐渐亢奋了,他这么想着,感觉自己比那些蠢蛋都他妈的聪明。他开始计划一切。

首先,得有一个明确的逃亡目的地。他得想好逃到哪里,不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那样的话黑道弄死他是迟早的事,白道抓住他也是早晚的问题。一定得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可哪里对他来说是安全的呢?他想了几秒钟,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他的老家——沙陵县南阳荞麦沟大盘口村。那是他的出生之地,那里没人知道,就连孤儿院的院长都不知道。那么,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好!就去那里。先蛰伏几年,等风头过了再去别的城市闯**。他为自己的智慧感到阵阵得意。然后呢?对了!今晚,凌晨两点,把那具该死的尸体扔掉。然后连夜奔逃,躲到老家。那些钱可以让他暂时逍遥一阵子。很好!就这么办!

男人想到这里,嘴角上已是难掩的笑意。他急忙收拾好桌子,把那个铁家伙放进袋子——拉好。然后确认没有物品留下后,挎着这沉甸甸的物体走出了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