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玉林，什么时候把那姑娘带咱警局来瞧瞧，长啥样啊，兄弟们还没见过呢。”一个警察说道。
唐玉林笑笑：“以后吧，会有机会的。”
“我们可都等着了，你小子可别说话不算数啊。”
唐玉林勉强敷衍应对着与几个警察的讲话。然而其实他脑子里在想江海风和何伟。已经两次了，江海风当着何伟的面刻意回避他。也许江海风以为他没有察觉，其实他早就留意到了。为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但却不能讲出来。
他结束了与几个警察的打趣，看着人群已经渐渐稀少的大厅——一天又要结束了，他望了一眼门外的夜色。一些警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下班了。他之前好像看见了江海风，但现在估计也走了吧。他很想和何伟谈一谈，其实他心底，有很多话想对这位同事兼好友说。可是眼下的情况让他没办法开口。何伟的线人死了，跨境拐卖妇女案线索中断，圣塔罗河连环命案也一筹莫展，搁谁谁都犯愁。他想起了对江海风说的那句话——“做个为人民、为正义的好警察。”这句话显的是那么的空洞，不过是可笑的幻想罢了。
他走出了分局，看着几辆停放的警车——无尽的空虚。
那就，去找她吧。
说起那个女孩，他们是在一家录像厅认识的。那是个到夜里11点之后就开始放黄色录像的录像厅。他平时没事喜欢看看电影，所以总是泡在录像厅里。但是那些色情带子，他几乎没怎么看过。虽说他是个警察，应该尽警察的义务——把这家店查封。可他却没这么做。原因很复杂，一来是这家录像厅的片子都是最新进口的，好多国外的火爆大片。二来是——根本封不过来。全石家庄有多少这样的录像厅？扫黄？扫的完吗？与其这样还不如释然。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个下着微微细雨的夜晚，8点多钟。他正在录像厅里看一部美国的关于越战的电影——《第一滴血》。电影已经看了差不多50分钟。几个嘴里叼着烟的小混混来厅里闹事，看那脸色，显然都已经喝多了。他们有4个人，三男一女，那个女的就是他后来认识的女孩。三个小流氓冲着老板喊要看色情片，老板极力相劝，告诉他们黄色录像要等晚上11点之后。可是这几个小流氓就是不肯走，非要看，摆出一副要打架砸店的样子。厅里的客人看这架势，纷纷离去。只有唐玉林还目不转睛地盯着模糊不清的画面。一个小流氓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怎么着？小子，几个意思啊？没看见大爷今天我不高兴？赶紧他妈滚蛋！”唐玉林站起身，看了看叼着烟的那个小流氓，又瞧了瞧旁边站着的两个。然后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个一脸惊恐不安的女孩身上，他上下打量，警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不像是出来卖的。那问题是，她怎么会和这种社会人渣搞在一起？就在他思索的同时，那个叼烟的小流氓狠狠推了他一把。“怎么着？还不滚？你丫他妈是不是找练？”唐玉林冷冷的看着他，对视几秒后，一抹微笑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沉稳而又不失尊严地说：“我看，你们几个是想找练。”“哟呵，来了个不要命的。我操，你丫挺牛逼？”那小流氓说着指着唐玉林的脸。唐玉林伸出手一个动作就听见咔嚓一声响——那小流氓的手指被掰断了。小流氓疼的直叫。旁边那两个看到自己兄弟被欺负也火了，二话不说就扑向唐玉林。先是一个凌空一脚，一个小流氓被踹倒在地。另一个飞出一记右拳，重重打在唐玉林的脸上。唐玉林嘴角流血了，但他毫不在意。他用手抹了抹嘴，说：“来。”那小流氓挥起拳头抡向唐玉林。唐玉林清楚的知道，这几个渣滓已经喝高了，所以没什么战斗力。他左躲右闪，找准机会一个右勾拳，就把那小流氓打的退后好几步。唐玉林乘胜追击，左拳，右拳，左拳，右拳，最后他揪着那小流氓的领子还要打。老板连喊：“住手啊！住手啊！”他这才停了手，他把那已经瘫软的小流氓推倒在地。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他看着那个已经吓的浑身筛糠的女孩，说：“和我一起走，来吗？”只见那女孩愣了几秒，然后轻轻点点头。唐玉林拉着那个女孩的手，走出了录像厅。
一家咖啡馆。
“说说，为什么和他们混在一起？”
雅座上，女孩因为恐惧抽泣着，泪水弄花了她脸颊上的妆，对面是一边脸颊发紫的唐玉林。
“怎么？还害怕？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但是女孩仍然没有开口，片刻后唐玉林又说：“看你的样子，年纪应该不大吧，也不像出来卖的。还在上学？怎么和这些人搞在一起？”
这时，他们点的咖啡来了。服务员面带微笑的把两杯浓浓的热咖啡放在了桌上。女孩缓慢地伸出手，拿起杯子，小心啜饮了一口。她放下杯子，声音颤抖地说：“他们中的一个，是我的男朋友。”
唐玉林有点惊讶，他说：“你男朋友？就那揍性？怎么可能——”
唐玉林刚要接着说，女孩打断了他的话：“不！他原来……不是那样的。”
唐玉林思考着这句话。“你的意思是，他学坏了？”
过了很久，女孩才点点头。
“哎呀，这人啊，学坏容易，学好可真难。”唐玉林感叹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沉默许久，女孩问道。
唐玉林喝了一口咖啡，他笑笑：“很简单——我看不惯。”
“你其实……不用这么做的。”女孩说。
“呵呵，干都干了，回头跟你那人渣男朋友撒撒娇哄哄他不就完了。”
能说出这句话，唐玉林其实心里清楚——他不是什么正义大哥，他更不想拯救什么失足少女。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却让他有一丝……心动。
“快擦擦脸吧，都哭花了。”唐玉林递上去一张纸巾。
女孩接过来胡乱抹了抹，她把纸巾揉成了一个小团，紧紧攥在手里。“你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让唐玉林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女孩会这么问。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几十秒的沉默，三个字从女孩的口中轻轻念出来——“郑如真。”
“好名字。如真。如玉一样的纯真洁白。”
“能回答我那个问题吗？”
“哦？你真想知道？”唐玉林笑着说。
女孩轻轻点点头。
唐玉林从他的上衣口袋掏出香烟——点燃一支。烟雾遮挡了他的脸。随后，他说道：“我是一名警察，隶属于河北省石家庄市莲城区莲城分局。”“怎么样？够详细吧？”
“你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
唐玉林又笑了。“呵呵，看录像带是我的一个小爱好。所以没事会去泡泡录像厅。”
女孩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然后，她竟然笑了。那笑容，唐玉林现在都没有忘记——是那么美丽。
“别再这么打扮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干什么非要作践自己？”
“还有，我建议你，甩掉你那人渣男朋友吧。这种人不会有好结果。”
女孩没有说话，唐玉林看了看已经见底的咖啡杯。他说：“回家吧。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我还想……嗯……再坐一会儿。”
“行啊，那就再坐会儿。”
两人都享受着这彼此之间的一种默契般的沉默。
半个小时后，一辆夏利出租车停在了街边。
唐玉林和女孩下车，女孩告诉他，这就是她的家。唐玉林说，那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上楼吧。
女孩却呆立了很久。唐玉林见状问道：“怎么？还有事？”
女孩用很小的声音说：“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唐玉林被这话震到了，他有些吃惊。他也愣住了，停了几秒，有些犹豫但之后很坚定地说：“一定会。”
女孩回了家，而唐玉林把她的住址牢牢记在心里。他深知自己已经走上了哪条路，他这种人不该有爱情，更不该多一个牵挂。可是，他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