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叶嫩绿在他眼中闪过。
他低头一看。
灰烬中，一株嫩绿的灵草，迎风自舞。
……
宋禹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竹叶，探头看向竹林内。
“师父，东南西北的灾民都已安顿好，目前只有伤，没有亡。”
欧阳宗主背对着他，负手道：“做的不错，宋禹，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宋禹俯首道：“这是身为天道宗弟子应做的。”
欧阳宗主蓦地笑了。
他混浊的眼珠里都是笑意，十足无奈。
“若接下来……我要你去死，你也觉得是应做的吗？”
宋禹愣了一愣，随即，头垂得更低。
“师父之命，弟子从不违抗，若非当年师父力排众议，将无父无母的我送上山，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我这条命，本就是师父的！”
欧阳宗主闻言，笑得更无奈。
他摇摇头。
宋禹不敢看他，始终低着头。
忽然，他听见一道朝自己走近的脚步声。
老者的身上是清洌的竹叶香。
一张大手轻轻抚上他的头顶，揉了两揉。
“傻孩子啊……”
“你这条命可金贵着，就算是我要你去死，你也不得听从，明白了？”
宋禹却是完全愣住了。
自从副宗主上台，扩展势力，宗主被迫闭关，变得孤僻又不曾多话。
他不知道多少年，
没有这么亲近过自己的师父了。
欧阳宗主见他不回答，只默默走出竹林。
“走吧，随我一同出去，迎接贵客。”
宋禹这才回过神。
他愣愣地抬头，就见自家师父已经走远。
师父……终于要出世了？
“师父，你……”
欧阳宗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他的疑惑：“你要是不想见贵客，就待在这也罢。”
宋禹急忙起身，“我，我去！”
他匆匆跟上欧阳宗主，两人一前一后前往大殿。
周围见到欧阳宗主出山的弟子，全都愣住。
他们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宗……宗主……宗主出山了！”
……
空无一日的大殿中。
一道人影早早等候在此。
他长身玉立，衣服破烂，四肢上还有不少肮脏血污，将原本香雾缭绕的大殿，都污染的满是血腥臭。
大殿中的柱子上，无数符文倒写，正中央，一处神秘的蒙面石像矗立在中间，四周摆满了供桌。
石像没有名讳，只有轻纱从他的头上兜头盖上。
一只手扯开了轻纱。
“滋啦！”
轻纱裂开。
与此同时，门外。
两个提着水桶的弟子打着哈欠，走向大殿。
“特娘的，现在连连下雨，其他殿的值守弟子哪还用扫殿？咱们轮到我们这，就得日日清扫！”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宗主看重这殿呗！”
“这殿就一个蒙了纱的破石像，供奉的都不知是哪路野神仙，有什么好看重的？真无语！”
“欧阳宗主自从避世后，哪次做的决定不是疯魔得紧？得了，隔墙有耳！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他们说着，一脚踹开殿门。
天光透入殿内，负责清扫大殿的两个天道宗弟子，见大殿平白无故冒出一个人，惊讶的一愣。
随即，他们都一脸警惕：
“哪来的破乞丐乞讨上天道宗了？还不赶紧滚！别逼天道宗要你小命！”
“怎么滴了一地的血！臭死了！喂，你特娘的又是哪来的受伤小弟子？受伤就去找苏长老啊，贸然闯进我们值守的大殿，我们要挨罚的，知不知道！”
那人的面容隐在黑暗中，闻言哈哈一笑。
“哦？是谁让你们来清扫的？欧阳宗主？”
两人见他说话，只觉身影耳熟，却想不起来。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对方身上的臭味都不断钻进他们的鼻腔。
两人眉头皱得更紧，当场就忍不住干呕。
“呕！关你屁事啊！想死就赶紧滚出去！少来……呕！恶心我们！”
那人见他们一脸嫌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哟，时间匆忙，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这也不能怪我嘛。”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转身，看着那石像叹气。
“弄得还挺干净，也怪讲究的，都给我整不好意思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那原本蒙纱的石像，不知何时已经被揭开面纱。
石像的头跟那人的脸一样，隐在阴影下，看不真切。
其中一人气得当即一桶水泼了过去。
“我说你这人有病吧！弄脏别人大殿也就算了！还破坏大殿的东西！谁给你这——”
他话音骤止，眼睁睁看着那桶泼出去的水，停在空中凝聚，怎么都近不了那人的身。
两个天道宗弟子顿时踉跄着后退数步，双眼瞪大，惊恐地看着那人。
“这，这人分明没……没用灵力，怎……怎么会这样？”
“不会碰，碰上鬼了吧……？”
两人说着，眼前的水也变成了一道鬼脸。
那人笑嘻嘻地转过身，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眼珠子不停地乱颤，诡异得吓人！
“啊啊啊！”
两人惊声尖叫，眼睛一翻，差点晕过去，“鬼啊——”
突的，两人的膝盖便觉一阵沉重。
他们不受控制地向那人下跪。
身后，一道严厉的声音喝起来：“放肆！还不快给贵客道歉？！”
话落，两人的头都不受控地磕在地上，额头上瞬间流下一行鲜血。
他们神色呆滞。
贵客……
什么贵客？
眼前这浑身烂肉的破乞丐，就是天道宗的大贵客？
这比天道宗亲邀青云宗一事，还要令人惊悚！
“道歉！”
宋禹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两人一颤，后背冷汗直落，不敢再多想。
“对……对不起！我们道歉，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口出乱言，不该得罪贵客！”
此时，大殿内的烛火自燃。
原本阴暗的大殿，可算多了几分亮光。
“得了，两个小孩儿不懂事罢了，道歉了就滚吧。”
那人随手挥了挥，两人当即自己将自己卷成两个球体，“骨碌碌”就滚出了殿门。
“啊啊！救命啊——”
他们的求救声直远去。
殿门又“砰”一声关上。
宋禹上下打量起那人，辨认了半天，才从一脸鲜血中，勉强认出个熟悉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