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寥荒店裏,隻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言落,悲風擊打在魏忠賢那蜷縮在一起的身上。
身為故事主角的他,哪能聽不懂其中的含義,這不就是把自己的一生都唱了出來?遙想當年自己在朝做官,隻手通天,手握大權,腳踢東林黨,沒有一人是自己的對手。
而如今自己卻要死在,這破屋,冷床,寒風之中。
以前有多麽的輝煌,如今就有多麽的慘淡。
“二更時,輾轉愁,夢兒難就。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綢。如今蘆為帷,土為坑,寒風入牖。壁穿寒月冷,簷淺夜蛩愁。可憐滿枕淒涼也,重起繞房走。”
“三更,飄零,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夢才成,又驚覺,無限嗟呀。想當初,勢頃朝,誰人不敬?九卿稱晚輩,宰相為私衙。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四更,無望,城樓上,敲四鼓,星移鬥轉。思量起,當日裏,蟒玉朝天。如今別龍樓,辭鳳閣,淒淒孤館。雞聲茅店裏,月影草橋煙。真個目斷長途也,一望一回遠。”
言起,言落,魏忠賢眼神失神,呆呆望著那正在誦讀的書生。
他這一生,不信鬼神,在當無賴的時候,他就強迫自己老婆改嫁,賣掉女兒,隻為換取那一點盤纏。
當太監時,出賣自己的恩人,奪取朋友的對食。
做九千九百歲時,泯滅了一切的人性,親手殺死了楊漣,將東林黨給趕盡殺絕。
自己沒有信仰,沒有顧慮。
但為什麽這個書生所鳴的詩歌,卻是讓自己感到如此悲涼,好似淩冽的寒風,一直吹打在自己身上。
突然魏忠賢感覺到了嘴裏的一絲鹹味,他伸手去摸,卻發現自己不知道是多久落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