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这还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周令转手将月牙玉放回胸前,起身来到窗边向外面看了眼。
狐幽幽的话倒是挺有效果,并没什么人在外面偷听,那几个负责看守的狐妖都在院门口,时不时的会扭头向屋里看一眼。
扭头见沈珂依还在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他笑道:“我是你爷爷收留的一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遗弃在道观门口,幸好被你爷爷发现。”
听着周令在那里似回忆的讲述着往事,沈珂依听的很认真。
......
......
“还没出来吗?”
院子外,狐幽幽从远处走来,扫了眼门口的几个狐妖,诧异的询问。
狐无野耸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完全没有先前的嬉皮笑脸,此时鼻青脸肿的,明显是被收拾的不轻。
“还没有。”为首的中年狐妖此时睁开眼,摇了摇头,随后凝重道:“圣女,这周令虽然是我狐族客人,但那个狐亦可毕竟是犯了大事,至今还有两个同伙没有抓到,最好还是少与之接触比较好,否则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挑刺。”
狐陵生活着并不止天狐一个族群,雷狐族,花狐族,蓝狐族等等皆生活在这里。
彼此之间虽然和睦,但说到底并非真正的亲如一家。
早年间有狐主在,可以震慑八方,让那些族群不敢生出异心。
如今狐主常年闭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虽然外界并不知内幕,却也免不了出现怀疑。
即使不知道狐主失踪,但有不少传闻都在说狐主自从界渊之战后,受了重创,这么长时间不露面,极有可能已经陨落。
诸如此类的传言,其实很早之前就在外界出现,只是并没有几人相信。
但长此以往,注定会让其他族群猜出猫腻,毕竟已经连续很多年的狐族盛典,都没有狐主出面。
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他是属于天狐族阵营的高手,也算是早年间的投机者,投靠的是狐族一位执事,如今混得还不错。
所以对天狐族的事情很上心。
狐幽幽明白这些道理,想了下,说道:“我进去看看,没什么事我就带他出来。”
“也好。”中年狐妖颔首。
不过话音刚落,院子里那唯一一间房舍的门打开,周令从里面走出。
“说完了?”
见到狐幽幽迎上来问道,周令扫了眼她后面的几个守卫,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吧。”
他迟疑了下,问道:“对了,这个人我能带走吗?”
“不行!”
狐幽幽还没说话,一直听着他们谈话的中年狐妖立马严词拒绝,皱眉看着和周令:“周公子这个要求不觉得过分吗,让你们单独见面已经破坏了规矩,现在这个犯人什么来历还没摸清,怎能让你随便带走。”
“我刚才问过了,此次事件的主谋并不是她,抢东西的另有其人,她只不过是被无辜牵扯进来。”周令解释道。
刚才他已经从沈珂依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他们擂台排名的计划失败后,本该离去,是另外两个人不甘心,捣鼓出了后面的事情。
当然,也不是说沈珂依就真的一点问题没有,但周令必须要把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从她身上撇清。
如此才能方便他接下来的行动,否则他不可能从狐族手里将其救出来。
既然已经知道沈珂依的真实身份,周令觉得自己有责任出手帮忙,哪怕以现在的处境这样做很不明智。
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道唯一的血亲,最终死在异国他乡。
中年狐妖摇头,态度很坚决:“是不是主谋轮不到你来说,我们自会调查,如果没事还请离开吧。”
敢在狐族盛典晚会上闹事,这件事情的性质无需多说,差不多和在皇帝家宴上刺杀大臣一样,要是没个说法,狐族颜面往哪里放?
周令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狐幽幽伸手拽了他一下,并使了个眼神,然后和中年狐妖告辞,离开了院子。
在他们远去后,中年狐妖还带着几个手下进屋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出来。
回去的路上,周令找到蹲在田园边,杵着下巴看人劳作的兜子,见到周令过来兜子开心的张开两条手臂。
“你怎么回事,突然就对那个犯人起了兴趣?”
看着他抱起兜子,狐幽幽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说实话刚才如果不及时带周令离开,肯定会发生不愉快,毕竟狐亦可那几个人大闹晚会,惹得狐族高层不快,亲自下了命令。
她能凭借自己的面子让守卫网开一面放个行,却是不能把人直接带走的。
周令摇了摇头没说话,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走出林子,他突然站定,询问道:“护法前辈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见见?”
“你认真的?那个狐亦可对你这么重要?”狐幽幽看出了他的想法,却还是很纳闷。
周令不想说出他和沈珂依之间的真正关系,以免被有心人利用,虽然现在也可能引起人怀疑。
但还是那句话,既然遇到了,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念头一转,他很是严肃的点头,说道:“实不相瞒,她长得和我失散多年的姐姐很像,虽然她并不是,但既然遇到了,我还是想做点什么,就当是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本来他想说妹妹的,但沈珂依实在撑不起这个称呼,他才十八岁,喊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妹妹,鬼才信啊......
“只是相似,又不是真的,护法前辈他们不会答应的。”狐幽幽忍不住嘀咕道。
周令却很坚定说道:“事在人为,那就麻烦你了。”
狐幽幽拿他没办法,反正不用她出面,索性就带周令去找狐九岭。
刚好盛典刚结束,今天送走了很多批外客,狐九岭就住在道场一处洞府,还没有返回祖地。
周令将兜子交给狐幽幽同在道场的一位姐妹那里看管,他自己则和狐幽幽径直上山。
找到对方时,狐九岭正和一位老者进行棋局对弈,两人在山巅一棵老树下攀西对坐,旁边还有一个稚嫩的孩童端茶倒水。
这里灵气充裕,景色瑰丽,可以眺望整个妖月城的轮廓,一眼望去令人心胸都不自觉的开阔起来。
见到狐幽幽和周令联袂而来,狐九岭却摆手示意,让他们稍等,然后皱眉继续看着面前的棋盘。
周令远远瞥了一眼,发现局势对狐九岭很不利,对面的那个老者他也认识,正是雷狐族的雷先成长老。
他倒是神态轻松,对周令颔首一笑。
周令不敢托大,连忙回以一礼,然后和狐幽幽在那名孩童搬来的两个蒲团上坐下,并有茶水送上,他接过后道了声谢。
茶水清香弥漫,颗颗分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不过周令心里装着事,没太在意,也没有去品尝的意思。
只是这两个老家伙下棋实在墨迹,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才堪堪走了两招,看得周令跟便秘一样。
不就是一盘棋嘛,输了就输了,赶紧重来一局都比搁这磨洋工舒服。
围棋这东西他前世倒是从一个接诊的病人那里了解过一二,那病人别的爱好没有,唯独钟爱围棋,堪称棋痴。
住院那段时间天天没事就拉着周令折磨。
可惜周令是个门外汉,怎么教都学不会,从来没赢过,却也是练就了一些眼力。
说实话,这种高端的精细活,他实在玩不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五子棋多香啊......
可能那时候年轻心浮气躁,后来才知道那位病人还是个大有来头的名师,周令想着如果那会儿认真点,说不定学个一两招能让生活起色不少。
这个时候周令才注意到手中的茶杯依旧余温不散,低头一看,袅袅白雾飘扬,竟和刚倒出来时一样,顿时好奇的喝了口。
紧接着,周令就皱起眉头,口感实在一般,甚至苦过头了,一点回甘都没有。
他好歹品尝过各种名茶不下双手之数,从来没有喝过如此苦涩的茶,可看先前那俩老头却是甘之如饴,喝一口都会露出陶醉之色。
尼玛,果然高手就是不一样啊,连他妈喝个茶都能喝出不同的花样,周令忍不住吐槽,赶紧把茶杯放到旁边。
“果然还是年轻,心浮气躁,难成什么气候,这明心露给你喝实在糟蹋。”
狐九岭撇过头,语气平淡的说道。
周令闻言有点无语,你是没看见你家的圣女都把茶杯扔了吗?我这还不够镇定?
面上只能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狐幽幽看他被训,偷摸的朝他扮了个鬼脸,窃笑不已。
雷先成笑眯眯道:“这样不是更好,少年人心性简单,才能放心留在身边,倘若是个心思深沉之辈,你反倒应该担忧了。”
“道友所言极是。”狐九岭点了点头,面色稍稍缓和,很自然的抻了下手,结果垂落的袖子却将棋盘打乱,他顿时大惊:“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抖了。”
“......”
雷先成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说什么好。
狐九岭摇头叹息,将手里的黑子丢下,无奈道:“看样子只能重新再战了,这一局算平局如何?我们再来。”
都这样了,雷先成还能怎么说,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狐幽幽偷偷对旁边的孩童招了招手,低声问道:“护法前辈他们斗了多久了?战局如何?”
“从早上就开始了,不过......”小家伙犹豫了下,挠着头憨笑道:“雷前辈很厉害。”
虽然没说战局如何,但周令已经看出来了,好家伙,这狐九岭就是个臭棋篓子啊。
狐幽幽还想再问,那边狐九岭干咳一声,皱眉道:“幽幽你过来干什么?不用修炼了?”
说着他打量周令一眼,哂笑道:“还有你小子,修炼个神功还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看样子是之前的动静搞得太大了,周令心里一惊,明白过来。
但可惜他们猜错了,他并不是修炼小五行术造成的异象,而是修为突破。
当然这些没必要和他们解释,周令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反驳。
“有什么事赶紧说,别耽误本座下棋。”狐九岭有些不耐道。
周令连忙坐正身子,把寻来的目的说了遍。
“你想让本座放了那个犯人?”
果不其然,狐九岭手上动作一顿,扭头看了他眼,淡淡道:“那个狐亦可和其同伙敢在晚会上公然闹事,各族代表都亲眼所见,如果不将其抓住绳之以法,以后我天狐族还如何在狐陵立足?”
“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外界觉得我狐陵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去自由,以后秩序还不乱了套。”
这话不可谓不严重,甚至已经上纲上线,涉及到整个狐陵秩序。
简单来说,就是狐族威严的问题。
但周令却是听得心头一动,这狐九岭虽然把话说的严重,但似乎并没有直接拒绝?
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打量狐九岭,然而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禁有些自嘲。
毕竟是个修炼成精的老古董,喜怒不形于色的。
他犹豫了下,突然一咬牙,说道:“如果我能让很多狐族修士学会小五行术呢?”
“你说什么?!”狐九岭手上棋子差点甩出去,猛地扭头看向他,眼神充满审视的意味。
周令苦笑一声,道:“如前辈所闻,你不是让我去学堂讲课吗,我可以确保让那些听课的学生以后都能掌握小五行术。”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牺牲一下了,本来是不想这么做的,但不这样做,他完全没有和对方谈条件的资格。
“你确定不是开玩笑?”狐九岭语气严肃。
周令点了点头。
雷先成此时也有点惊诧,打量周令,啧啧道:“你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你可知一个学堂有多少学生,你让他们都学会小五行术,以后还要不要修炼啦?”
“多谢前辈关心,我有自己的考虑。”
“仅仅是相似便能让你如此不计代价?”
狐九岭眯起眼睛,眼底明显有怀疑,那个狐亦可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让这小子破天荒的做出这种条件?
虽然之前将周令带回来,也是有口头约定,他需要把五行妖主的传承,也即是小五行术传给狐族。
其实这个约定在盛典结束后已经完成了,圣女已经掌握小五行术。
可眼下周令给出的承诺,却是让更多狐族修士学会小五行术,这个他之前所说的尽力而为,能不能学会看个人本事完全是两码事。
说实话,这个承诺非常大胆。
“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能太过绝情。”狐九岭突然露出笑脸,甩手扔过来一块令牌。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从现在开始,那个狐亦可便归你处置了,手持这块令牌,那些守卫会明白的,不过,你现在不能把人直接放走,除非完成你说的条件。”
他最后补充了一句。
周令抬手稳稳接过飞来的令牌,上面没有字符,只有一个威严十足的狐狸雕刻。
“好。”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