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夜色与灯光的交汇处,修文转过身,走出灯光明亮的医院,踏入夜幕,景冬没有追他,她留在医院等候婷婷醒来。
自责与愧疚席卷而来,修文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负罪感让他不能直面婷婷的自杀。
景冬清楚,自己不能再逼他,只是她必须让修文清楚,以他们对婷婷的了解,她是绝对不可能自杀的。况且那天她们还在对未来侃侃而谈,那充满希望与期待的眼神他一直没有忘记。
现在婷婷还没有醒来,对她最好的交代就是查明真相。
正午,阳光满天。景冬接了一通电话之后,沉思了许久。
婷婷抢救无效,可能也将永远成为植物人,修文紧急通知周温达,明天下午去见婷婷一面,或说就是最后一面了。
“修文,相信我一次,一切都很快水落石出了。”景冬拍拍修文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修文并没有拿定主意,但只要不伤害到家人,他都愿意一试。
“你现在要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最后一关没有过。”
修文听话的接着进房间刮掉胡子,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除了爷爷之外,修文通知了全家人都过去医院,他想当面去揭开这个真相。
很多时间的空隙,它不是一个空白,而是一个污点。
时间的指针一秒一秒过去,距离真相也将越来越近。
等周温达赶到医院时,却见不到婷婷的一面,因为病房里没人,他着急打通了修文的电话。
修文告诉他,婷婷可能醒不过来了,所以,不想让她身上插满管子,所以,准备放弃施救而直接送她回家了。周温达听呆了,久久愣在那里,最后修文告诉他,下周二请他通知婷婷的同学好友务必参加她的葬礼,还有,婷婷现已经被转移到特殊的医院化妆室里,给她做最后的打扮,所以,让他先别进来。
“那,我只能下周二才能见到她吗?”
“等化妆好,可能就要火化了,到时再通知你。”修文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冷静,“我们现还在二楼四零二房,婷婷应该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所以,你明天再来吧。”
放下电话,修文看向景冬,景冬点了点头。
“这样真能行吗?”
“至少我们也没有要阻止伤害对吗?”景冬自信地说道,“走吧,别让大家等急了,现在是时候过去了。"
他们越过
在另一间独立病房里。
“你昨天见过谁了?”修文直接问刚醒来的婷婷。
婷婷还是躺在**,静静地咬着嘴唇,尽力不让她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任何的异常。
“我昨天一直在家里呀,就是想起我爸妈了,我想见他们了。”
看着她的苍白的脸色,庄夫人有些担忧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脸色不大好,修文不要问了,等婷婷舒服些了再说好吗?”
“是呀,你叫大家过来不是接婷婷出院吗?问这些做什么?要么,先回家休息一下再说。”姑姑也开了口。
“我知道大家都很难过,我也一样,但是,我还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婷婷,你能理解我吗?”
婷婷点了点头,扯出一抹微笑,安慰庄夫人道,“没事,让修文哥问吧。”
“婷婷,你昨天出过门的。我之这样问你,就是相信你,希望我们,我们这个家都不要有谎言了好吗?”
婷婷不说话,大家带着惊奇的目光看向庄修文,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难道大家都不想知道爷爷与景冬为何中毒的真相吗?”
“你们说什么呀?”
这个时候,刘叔走了过来,“爷爷在家里等婷婷呢,我先准备好晚餐,你们也快点,不要让爷爷等,否则他都说要亲自过来接婷婷出院的,后来我没让他来,他非得让我过来一次。”
看到大家的神色不大对劲,刘叔表达完毕就转身了。
目送刘叔的离开后,姑姑的脸上显出了疲惫的神态,她蜷缩在对面的靠椅里一动不动,她的异样,让庄夫人颇为担心,她悄悄地靠近了修文压低声音问,“你们怎么了?到底要说些什么?”
景冬观察到,几个人中,只有她还保持着正常的脸色。
“爷爷的高血压事件,与景冬的中毒过敏事件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的。”
“什么?”只有庄修文的父母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而其他人,显然似乎觉得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婷婷,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是亲人,你昨天出过门,我有你的微信运动步数,你昨天走了一万多步,怎么可能一直在家里没动呢。”修文还是盯着病**的婷婷,他希望婷婷能主动说出来。
“修文哥哥真的把我当家人了吗?那你为什么怀疑我?家人之间不是应该信任吗?你会这样怀疑你父母吗?不会吧,所以,你就没有把我当过家人。”婷婷的话说得那么认真,让在场的人听了一阵发冷。
“婷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这些年你有你自己的工作才疏远了些,难道你没觉得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爱你吗?如果我不把你当成家人,那么就不会在这里问你话。”
“不会在这里问话,怎么?修文哥哥是打算在警局问话吗?把我押送进去吗?”
景冬上前了几步,握住婷婷的手,“你不要误会他,其实都是我的问题,你应该是见到我在看修文的日记本后,就把它拿走了是吗?因为里面有记录着小时候中秋节你让曼曼打扫厕所的记录,还有,修武喝酒的晚上,你也在现场。”
景冬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出来,肯定是一个炸雷,但是她必须站起来,替修文说明这一切。
确实,对于姑姑与二叔来说都是一个晴天霹雳。在修文那一天晚上突然问起旧事起,他们就有过怀疑是不是真的不是意外,而是一桩谋杀,但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婷婷。
二叔外表一副平静的皮囊里,里面是快要气炸了的心和肺。
“到底怎么回事?”
修文只觉得胃部已经在收缩抽搐,几乎快忍不住要吐了出来。他想溜,不想再盘问下去了,但两条腿偏偏已发软。
庄修文的父亲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道:“说下去。”
“婷婷,真的是你?” 一张英俊清秀的脸,却充满了惊骇与恐惧看向婷婷。
婷婷沉默着,不回答,景冬说着,“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但修文的日记本虽然被你拿走了,但他都扫描过原件,收藏在电脑里,不信的话,大家可以看看扫描件。”
“还有,我们在婷婷的房间里找到了被她撕碎日记本的本子纸片,对不起,婷婷。”
“修文其实早就有所察觉,但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妹妹会伤害家人,所以,这句话我来说。”
“婷婷,真的是你诱导曼曼去洗厕所吗?”二叔瞪着眼睛,但语气还是相对委婉的,但姑姑就不同了,她发红的眼睛一直在回忆着什么,苍白的脸上却露出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其实,我们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梅婶换药那天,你故意让我与修文去你房间里,发现你有服安眠药的习惯,就可以排除是你在动手脚,可是你忘记了一点,我们宅子里的监控走廊已经提早安装好了,只是房间没装,所以我让修文没告诉大家。”
“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也知道你们在调查我与周温达,现在,我愿意以死谢罪,行了吗?”婷婷说这话时很冷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你们不应该救我的。”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们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婷婷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她的眼在她悲伤烦恼,痛苦无助时,只有仇恨,才能给她前进的力量。
“你们放弃救我的爸爸,让他死了,你们都怀着鬼胎,让我爸爸死了。”她终于大声叫了出来。
“什么?你爸爸?”
“是的,我爸爸出车祸时,明明还可以抢救回来的,但是你们,你们在在医生那里签了放弃是不是?你们害死了我爸爸。”
“婷婷,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呢?事实就是我爸爸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你爸爸是自己不愿意插上那些管子过日子,苦苦哀求我与你二叔,让我们放弃救他,否则他说也要找机会逃离医院。你爸爸也是医生,在医院看过那么多危重病人一直靠插着管子维持生命,大小便失禁不能自理,脑子时好时坏,他怕了,他不愿意接受那样的自己,他想要最后的尊严,他放弃手术了,真的,婷婷,这就是事实。”姑姑简单扼要地说明,一旁的二叔也连连点头。
“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我爸爸已经死了,你们怎么说都可以。”
边哭边说之后,婷婷的神情已渐渐宁静。
一片沉默,病房中有着可怕的安静,大家好像都在发愣之中。
安静之中忽然门外走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缓慢而稳定的脚步声中,仿佛带着种奇异的韵律。
只有一个对自己所做的事觉得很有把握的人,走路时才会带着这种韵律,但是这脚步声越来越明亮的韵律中,竟仿佛也充满了杀机。
“婷婷,他们真的放弃救你了吗?哈哈哈。”一个诡异的声音从大家的背后传来。这声音是那样冰冷,好像是地窖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