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辆蓝色的出租车慢慢停靠在东城马路旁边。此时的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着,车窗半落着,里面的司机已经有四十多岁了,憔悴的脸上写满了生活的艰辛与无奈,眼皮一直打架,却还得硬撑着,是呀,都到这个时间点了,就在别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他还不得不在生存的道路上奔波劳碌着。他点起一支廉价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白雾慢慢将自己笼罩起来,犹豫着明天如何交房租以及孩子的补习班费用。忽然,车门被拉开,一个人快速坐进了后排的座位。他一阵兴奋,把香烟马上掐灭,又拼命打开窗,免得车内有烟味而被顾客投诉。
他虽然也上了约车平台,但手机抢单老是抢不过年轻的司机,所以,他还是老实本份的开着这种招手即停的传统方式。
“你好,去哪呢?”
“岙底村。”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从东城大道到岙底村的车费少说在一百元以上。司机一边庆幸着自己的好运,一边转动车钥匙,发动起车子。他右边副驾驶座的椅子刚刚打扫过,干净整洁,踏脚的地毯几乎没有一点灰尘,可惜这乘客没坐前面,不过呢,后排座位也是一样,座套洁白崭新,没有留下什么脏痕迹。倒是自己驾驶座的杂物较多,除了驾驶证和行驶证以外,就是香烟、打火机、零钱、汽油卡之类的杂物,座位下的抽屉中还有不少乘客没有拿走的发票。可惜这人坐后排了,否则还能聊上几句话。毕竟大晚上的,他也犯困。
车子飞奔在空旷的马路上,挂在后视镜上的娃娃风铃不停地轻响着,外面的路灯使得车厢内的光线在一明一暗之间不停地来回转换。
约摸过了五分钟,在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时。
他友善地主动说:“晚上开车太安静了,我打开个收音机听听节目的,你不介意吧?”
看后面的人没有吱声,收音机里马上就传出了一阵歌声,当歌声放到了后半段,音量渐渐轻了下去,男主播轻快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欢迎继续收听《午夜诡话》,我是大家熟悉的主播“血儿”。鲜血的血,很新鲜的名字吧,不不,带着血腥的血字。放过了好听的音乐,下面到了各位听众朋友们最喜欢听、却又最怕听的《推理王》时间了。”
他笑了起来:“这是个讲离奇案件的节目,专门选半夜的时间放,就是为了吓唬人的。”
后面乘客还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座位上,似乎不反对他说话,也不打算接话。这让司机有点尴尬,所以,还是先听听收音机吧。
“推理王的故事呢,还是白天来讲,而今天晚上要讲的,是最近在我们东城中流传很广的一个恐怖离厅故事。有人说它是真的,也有人说它是假的。是真是假,血儿在这里不作评断,只是想提醒一下各位听众,如果你们当中有人经常要开夜车,甚至现在就在开夜车,在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可千万要当心一点!因为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一个开夜车的出租车司机……”
“哈哈,居然还是我的同行!”司机假装不屑一顾地说,“这故事编得有模有样的,搞得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伴随着飘忽不定又略带恐怖的背景音乐,里面主播“血儿”的声音也开始有些诡异。
“还是白天的推理王比较烧脑,这个有点让我们的心情惊悚了。”他开始自言自语,其实是很渴望后排的乘客好歹也能搭上一句话。
收音机里继续放着: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白色的汽车驶入黑色的夜晚,司机已经在马路上绕了很多圈方向了。但奇怪的是,始终接不到一个客人。没有客人也就没有收入,但是公司的管理费还有油钱却是省不了的,这让出租车司机非常着急。”
一听这话,司机发起了感慨:“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做我们这行的真是辛苦得不得了。别以为开车就是这么坐着,其实思想精神要保持高度集中,从车上下来腰酸背痛的,回去累得就想睡觉。第二天睁开眼睛,头顶上又好像悬着一把刀。如果份额指标做不完,明摆着就是亏钱,唉!有时还被乘客一投诉,奖金又没有了。”
他知道车后的乘客不会和他搭话,只能随便发发牢骚,而关掉收音机的话,确实又太过于安静,特别是到了凌晨这个点,如果没有点声音的话,更容易发困。
一犯困,就容易出故事,所以他把车载广播的音量拧开得调高了一些。
东城大道出来之后,经西郊北边经过,路口处竖立一个红色的招牌,上写“岙底村欢迎你”,看那字至少也是十多年前设的。招牌下面挂着一个白底红字的小招牌,上写“岙底陵园”,箭头指向村路。南北的乡村公路连接东城大道与省道,是东西两个村落的分界线。岙底村在公路的西边。前两年声势浩大的拆除违建运动之后,村民在道路两旁扩建的房屋的消失,让整条道路变得宽敞,留下的残垣,以及空出的地面砖,显得有些凌乱。
收音机里继续传出:
“司机想反正也没生意,倒不如停下来休息会儿,于是将车子慢慢停靠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他打开车窗,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跟着点了一支烟。想不到,这支烟竟然给他带来了好运。烟才烧到一半,后车门就被拉开了,一个人坐了进来。”
“他立刻兴奋地问:‘你好,你要去哪里?’
“乘客回答:‘岙底村。’”
司机听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这故事和刚才发生的情况很像嘛!我正好是烟抽到一半来了生意,而你刚好也是要去岙底村。”
他在说到“你”字的时候,扫了一眼后视镜,想看看乘客的反应。却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后排的座位竟然是空的!
广播中响起了汽车发动,以及挂挡、踩下油门的背景音效。
“夜晚的道路异常安静,司机开始和乘客搭话。但是无论什么样的话题,乘客都没有兴趣。除了偶尔的‘嗯,啊’以外,几乎不说一句话。司机有些不高兴了,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让他吃惊的是,后排座位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主播血儿最后几近刺耳的声音,以及带有惊恐效果的音乐,让车厢内的气氛更加诡异了起来。
出租车猛地一个急刹,轮胎尖厉的磨地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天已大亮,随风顠起的窗帘布,让景冬看清外面街上已经弥漫着乳白色的晨雾。
“风,你今天是要去局里报到吧?”她知道背靠背的他已经醒了。
左风的浓眉拧成一团,他没有言语,将脸贴在她的头发上闻着那黑色秀发的清香。
“总是要面对的,何况,小林说不是调过来了一个杨局吗?”景冬继续说着。
他返过身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她没有动,索性连眼睛又重新都闭上了,那两排细密的眼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柔和的阴影。
“这么急催我去工作干嘛?我们半个月没在一起了,都不想我?”
“想,但又不想打扰你,其实,好想你。”刚说出口,景冬的力量就没有了,一种娇甜无力的感觉在全身扩展开来。
肌肤随着对方的温热,双双再次沉浸在爱河之中。
从窗帘的空隙中照进来的阳光,已经移到床下,太阳开始向西偏移,左风才松开景冬的身体,打算到局里一趟,他的假期还没到,今天算是过去报到看看。
路况很好,一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办公室。
“你们看什么呢?在办公室玩电脑呀?”林如看了一眼刚刚走进来左风的脸色,怕他要狠狠发难大家了。
“我才请假两周吧,就成这种状态了?”左风真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都要吃人了,但是小林与小李他们却没有明显的惊慌,还是很淡定地扎堆坐在电脑前看得很有兴致,似乎比他这个老大重新回归局里更为兴趣。
“听我解释啊,老大,第一,现是下班时间了,我们是听说你今天要过来报到,所以,特意在办公室等的,第二呢。”
“第二呢,我来说,你们最近不在东城,不知道现网络上有这么一个大事情,”小李接话后,又推了一张椅子拉左风坐下来,“网络直播最近很火的一个节目,叫你出事,我推理栏目,超火的。”
“是呀,而且还被广播台请过去录播了,白天有推理,晚上有恐怖,真是火得不行。”
“你们说,会不会那些故事是真实的案例呀,否则主播怎么讲得像是真人秀一样。”
“你已经中毒了,深深迷上这个双性主播了。”
“双性?”
“白天是女人出现,晚上是男人身份出现,不就是双性吗?”
“还不如变性吧?”
“现在网络科技这么发达,用不到医学手术,买上一个整容软件与变声软件就行呀。”
“奇怪的是,广播台竟然也会同意这么玩。”
“无非都是为了收听率呀,没法子,谁叫人家火。”
左风听了大半天,也没听懂大家在聊什么,他看了看手表。
“什么乱七八糟的,多大了,还喜欢玩。”左风站了起来,“那个,晚上请大伙到我家吃饭啊,给面的现在就出发。”
“好好好,走起走起。”
说是到他家吃饭,自然也不是他与景冬亲自下厨,而是叫了特色店的小厨弄了点心直接送到家中,有点自助餐的形式。
左风刚想找景冬打电话约一下丁捷,发现她被自己的同事围成一团正对着电脑说着什么,走近了一听。
“一张完整的借条现突然变成了一张没有一个字的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