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原是背着潮湿的屋子大门方向躺在笼子里面的,这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才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接着撑出一只前脚的爪子,伸了伸一个懒腰;它已经有点饿了,张开嘴巴从容地打了一个哈欠,最后吐出舌头来舔眼圈上的眼屎,看着有点像往日里的那种慵懒,可不知何时,它已经变得不耐烦了,用另一只脚的爪子往前一直开,笼子竟不知何时就给打开了,最后它把脑袋伸出笼外,睁着一对火炭似的眼睛正贪婪而凶恶地向来人张望着。
“啊,不要过来。”声音响彻在屋子里,连地板都微微地颤栗。在它跟来人同样灼热的眼神中,其实都暗藏着杀机。
大街上,轻纱般的薄雾已然散尽。汽车的车身在月光下熠熠发亮。江晓晓缓缓下了车,没有了车里的冷气,突然感到全身热风刺骨,这种干热使得周围一切显得明亮而清晰起来:路灯的黄光,红色交通灯,楼房崭新的墙面,对,这正是她熟悉的,慢慢走回家中,不开任何一个灯,径直走到浴室里,穿着衣服就泡在温水中,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着白天的画面。她在想,在这里的夜里,她的爱人是否正在跟另一个女子开心地泡着澡,一想到引处,她就想去遗忘,让那些无关紧要的情景都侵蚀掉。在这段婚姻里,感情的发霉部分造成时间的骤变,想起那些难堪至极的画面,她极其混乱的脑袋就很抓狂,她跟丈夫结婚十来年的恩爱画面都被半个月前闺蜜告诉她的真相所毁灭,在这些事实面前,她把自己处在在一个黑洞中央,时而缓缓地相继出现现象,时而又断断续续地选择逃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能只是一个梦。她开始头晕眼花把整个脑袋都埋没入浴缸的温水之中,在水快淹没她的整张脸的时候,她又想起来,她的丈夫和那个女人,去了一家酒店,她跟在后面默默无言不敢喘气,等他一回头时,她倒显得十分窘迫,好像做错事情的是她,但她竭力保持镇定,幸好他没有注意到她,他的眼里只有另一个女人,她看着他们的背影,在酒店前台拿了房卡后,她又看到他们在低声笑谈着什么就走进了电梯口。
她的头发都已经开始没入了温水之中,她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突然憋气着抬头盯着水蒸汽不断上窜的白色天花板,对,她不能死,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又没有做错事情。
在一片寂静中,她感觉听见某个人有规则的脚步声,他正渐渐走近她。看到浴室的门一直关着没有响动,突然间,他心下一惊,加快了步伐把门使劲一推。
她的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他这种迫切的脚步声难道是想看到她自杀吗?她强忍着表情,努力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发现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所失望的眼神在他脸上交叉着,她认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身材高大魁梧而不臃肿,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头发和胡须梳理得一丝不乱,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忧郁的气质,他率直而真诚的眼神以及独具魅力的笑容又使他看上去颇为温和。是呀,他一直是她的男神,在她湿辘辘的脑子里,一切都搅和在一起,变得模糊不清,是的,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又进水了。他也看着她,以一种威胁的姿态,一声不吭地又转身离开。这样看似普通的夜里,他比平常回来得更晚,她始终待在那儿,寸步未移。当他刚要拿起手机时,她正慢慢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再走近他,她逼自己目光的变得严厉而盯视他,仿佛她想要让他对某件事感到羞愧,或者提醒他可能犯过的错误。
但是她失望了,他正默默又自然地顶住这种目光。好像他不明就里,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犯有过错。接着他又交叉起双臂,声音平静,但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你最近有点怪怪的,怎么了?
她抬起下巴,好想从自己的嘴里吐出一连串辱骂声,但她忍了下来,只浅浅一笑,靠近了他说,“有怪怪的吗?我倒觉得你今天?”
“哦,没什么,今天喝了点酒,早点休息吧。”可是她依旧闻不到他身上有酒精味,他身体只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水味,也许这香水味在别人身上还能发出淡淡的摄人心扉的感觉,但此时,只有作呕的味道。
“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松。
一听此话,他先是皱了一下眉,接着又装出一副他很累的样子。
让她觉得他的现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不过,她确信,她想自己从来没有以如此冷静的方式,如此温柔的嗓音对他说话,最后一次睡前说话。
“晚安咯。”
她说这话的时候给他一种平静的安抚感与熟悉感。他放心了,他觉得她一切都不知道。
等他安然入睡时,她又借着月光,看向他前额的那道长长的伤痕,那疤正好是在眉毛上方不轻易发现,没过多久,他那曾经清澈、坦然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她伸出食指去抚摸他眉毛上方的伤痕,然后,又一次浮现出那讽刺性的微笑。这伤痕是被他的爱犬咬伤的,不过,也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当年的她,以为他很爱自己。
她笑了,连窗外的月光也笑了!
“公园里挖出遗骸一事,引发舆论持续关注,警方正在全力调查。”电视台传来的早安新闻已经开启了新的一天,她依旧给他端来热气腾香的早餐,“一大早听这些新闻不吉利,倒胃口,还是换个娱乐听听多好。”这也是往常一样的,依旧是无趣又无聊的话。
他头都没抬,自然不会听从她的建议去换新闻台,而是习惯性用手接过牛奶喝了起来。今天是周末,白天一切如常,陪孩子玩了半天,喝了下午茶后,他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她看了一眼还在卧室里开心看电视的孩子,悄悄跟了出来。
林荫大道从美好小区旁边经过,大道的一边就是东城最好的高中,另一边是按照同一式样建造的、中间由小花园隔开的图书馆。从这些豪华的房子前面走过公园,公园里长着一些树木和荆棘,草坪上的草已经好久没有修整了,但还是有很多老人带着孩子在玩。
这一切看着都是如此美好与安宁!
在黄昏的夕阳残照里,江晓晓的心跟她自己脚步一样沉重。她尾随着。他们在一家很有情调的餐厅门口见面,记得上次结婚周年庆时,她自己也想订这个特色餐厅,可他嫌弃这里太完。这个时候,她看清楚她了。那个女人眉宇间涂着一抹淡红,那么妩媚动人。当然,她比自己年轻很多,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浑身散发出一股少女独有的青春与活力。她呢,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哪怕丰腴的肉体都被略嫌朴素的运动服包裹着,反而没有了原有的少妇性感。那女子脸型瘦长,双肩下垂,个子颇高却很瘦,戴着一副眼镜,真是斯文败类!就这样看着,想着,约摸过了一个小时后他们才走出来,重新出现在门口。接着他开车门准备送那个女人回家,不,或许那就是他给她的家,他们的家。
就是前面了,那楼房的大门有半扇开着,楼梯上的定时楼梯灯正在亮着。前厅很长,墙壁已经发灰了。门厅的尽头,有一道分割成一个个小格的玻璃门。由于门上安着自动关门的机械装置,所以她拉门时感到有点吃力,但那个女人竟然没有锁门,所以,她就这样进来了,她倒想看看,这是怎样一个家。一个楼梯通到楼上,但楼梯上没有铺地毯,他们疯狂地进了一个卧室,根本不知道后面还有人跟着。借着外面路灯照亮了木制写字台和扶手椅,她知道,这里应该是书房。她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靠墙放着一个玻璃书橱,灰色大理石壁炉的上方有一面镜子,靠窗还有一张长沙发,她想他可能经常躺在它上面看书或是别的什么爱好,窗子朝着一条种满树木的、宁静的街道开着。夜色昏沉。沿着与楼梯相接的走廊走去,她听见他们亲热的声音,她站着不敢再移动一步,她用牙齿咬着手,不让自己发出哭泣声。自从她的闺蜜告诉自己发现他丈夫有外遇的时候,她的生活就已经从天堂下到了地狱,她本要大吵一架,把自己所有的委屈打发出来,婚后,她一直是扎在那些平凡、繁琐、甚至是枯燥的生活琐事中,她以为自己很幸福,却从来没想过丈夫会出轨。那边房间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此时的空气重压着难堪的沉默与泪水,她本来是想大闹一场然后呢,然后选择原谅吗?闺蜜告诉她,错的不是她,但女性往往是离婚的受害者,如果她这样撕破脸面去闹的话,可能连孩子都失去了,她听出来闺蜜话中的弦外之音,心里不是滋味,她决定不动声色,暗中观察着一切,等拿到证据后,再来一个绝地反击。一想到自己不能连孩子的抚养权也失去,她立马重新站了起来,步履坚定地往那个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