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麻将馆

第十一章节.大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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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麻将馆》长篇小说张宝同2003.4.7

中年男人还特别向彩云指出,“打牌时你要想赢,最重要的是要选对人,如果你跟某个人常在一起打牌,老是输多赢少,就要避开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可能是你打牌的天敌克星;相反,你跟有的人在一起打牌赢多输少,那他就是上天派来赞助你的人,你要常和这些人在一起打牌。”

彩云会心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哪些人是我打牌时应该尽量避开的?”中年人朝着卦象看了一会,说,“要避开那些让你感到不舒服或是感到恼火的人,这些人会影响你的心情,扰乱你的安宁;特别是那种怪里怪气,让你一看就觉得不顺眼不顺心的老人。这些人入道太深,已经成精,深知该怎样遏制你的风向牌运,是你真正的天敌克星,切不可与这种人常在一起打牌,伤及牌运。”

听着中年男人的这些话,彩云首先想到的就是破烂王。前些天,她一输再输,就是因为见破烂王鼻涕邋遢的,一见就犯恶心犯腻歪,而且,破烂王这人鬼精鬼精,你在他下家,一张牌也吃到,你在他上家,随便打一张牌,就能让他吃了。所以,就让她非常地恼火,觉得和这种人打牌真是霉气。所以,打了几场牌,却是连战连败。

如果说这种感觉和意识过去只是浅浅地隐约地在她的脑海中时隐时现,模糊不清,那么,中年男人的这番提醒却是让她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如果说刚才她还对中年男人是半信半疑,现在她已是心服口服,由衷赞叹。但她知道打牌要想常打常赢几乎是不可能,肯定要跟风向运气有关。她就说,“你给我说一下哪些天是我的进财之日,哪些天是我的破财之日。”中年男人说,“这道不难,但你必须再给我加五元钱。”彩云爽快地说,“这没问题。”

中年男人问过她的生辰时日,便在一张纸条上写出了一些诸如丁酉、甲辰、庚午、辛卯、辰卯、壬寅、午丑、已亥、戊戌之类干支纪日,并以此给彩云推算出甲申、乙酉、庚寅、辛卯四种进帐纪日,然后对彩云说,“你可在有甲、乙、庚、辛四个天干之日和有寅、卯的两个地支之日打牌,只要照此择日,打牌定可只赢不输,百灵百验。”

但彩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天干地支这类的术语,就让中年男人把具体的日期写在纸上。中年男人就根据这些纪日说了几个日子。但彩云想知道的不只是几个日子,而是整个规律性的日子,问道,“这种日子多少天为一个周期?”她想根据这个周期就能选择应该打牌的日子。中年男人又推算了一会,说,“五天为一个周期,以此类推即可。”

本来,这个卦也就算完了,可是,彩云又问,“你帮我看一下,今天可是打牌的日子?”中年男人把相数又看了一遍,说,“今天应该是你的进财之日,但有人会跟你争财夺利,你须躲着他,避免两人相争,两败俱伤。”彩云就问,“这人是啥人?”中年男人说,“这人我也说不清是啥人,但要靠你自己的感觉判断。”

算完卦,彩云给了中年男人十元钱,便朝回走,心里想起了向老方和小四川借钱的情景。是的,他们的钱只能赢,却借不出。既然这样,我今天就把他们的钱赢过来。这样一想,她就咬了咬牙,决定要去康乐麻将馆赌上一把。

她把借来的七百元钱全部拿上,就来到了康乐麻将馆。这时,刚好老方和小四川正在等人打牌。见彩云来了,老方就问彩云,“钱借到了?”彩云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老方又说,“可以打牌了?”彩云说,“不打牌来这干嘛。”老方就把烟头往远处一丢,说,“那好,咱们开战。”彩云问,“打多大的?”老方说,“老规矩,还是二四块的。”彩云说,“要打就打十块二十的,再下两个炮。”

老方有些惊讶,因为每次打牌彩云总是嫌打得太大,可是,这次却要打这大的牌局,就说,“你刚才还在向别人借钱呢,想必这一会功夫就发了大财?口气也大了起来,怕不是想给我们玩空手道吧。”彩云轻蔑地一笑,说,“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钱就不往这里来。”小四川马上就说,“彩云姑娘就是大气,我就喜欢跟这样的人一起打牌。”老方就笑了,说,“既然彩云姑娘这样大气,我也不能往后缩,就舍命陪君子了。”说着,就要让人叫破烂王。彩云马上阻止道,“别叫破烂王,这人猴精猴精,跟他打牌我老是输。”小四川也不想叫破烂王,说,“别叫他,让老板再给咱们找个其他人。”

女老板当然知道哪些人喜欢打多大的牌,马上打电话把曙光家具厂的王老板叫来了。王老板四十七八岁,虽不爱多说话,却显得城府很深。彩云虽然不太认识他,但看过他打牌,知道是个牌场的高手,主要是人家有钱,腰包很鼓,赢输对人家来说根本不算啥。彩云当然知道打牌也是一种赌博,是赌博就怕财大气粗的,因为财是人的胆,不管是打牌还是打架,人们都怕胆大的人。

这让彩云心里多少有些发虚,因为她是抱着决一死战的目的来这打牌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自然不想跟高手相遇。虽然老方和小四川也算是牌场的高手,但老方打牌有个弱点,出牌很倔,盯人很死,很容易把一手好牌打背。而小四川则属于牌兴了大赢,牌背了大输的主家。所以,彩云根本就没把他们两人看成是自己的天敌克星。至于这个王老板是不是自己的天敌克星,她也只能通过实战来观察检验。

打这样的大牌,自然要在女老板家里的那间麻将室里打,屋里不但整洁暖和,还有水果和好茶相待,给人的感觉就好了很多。彩云一进到屋里,就抢先占据了那个坐北朝南的位子,因为算卦的中年男人对她说过,要“面朝南,不输钱”。她的上家是小四川,下家是那个王老板,对家是老方。这个位子对她来说显然是非常不错的。小四川不属于死盯下家的那种人,而她则可以把王老板盯住,所以,当老方提出要掷风定座时,彩云就说,“算了,就这样开始吧。”说着,便开始打点开战。

麻将机在不停地运转着洗牌和上牌,大家也打得很快,不一会,王老板就一连坐了四庄,而且还下了两个炮,同时,小四川和彩云也下了两个炮,所以,仅王老板一连坐了这四庄,就赢了将近四百元。接着,小四川和老方也都坐了两庄。开战不到半小时,彩云就输了四百多。再往下打,还是王老板的一统天下,他像是吃了性药一般威猛,不可阻挡,连胡带炸,而且把把有杠。相比之下,彩云却是倒了大霉,在庄下被庄家炸,在庄上又被偏家炸,所以,没过多久,就把身上那七百元钱给输了个净蛋光。

这时,彩云才意识到这个王老板就是跟自己争抢钱财的天敌克星,可是,她知道得太晚了。她极其后悔,不该带着借来的救急钱来这里打大牌,但事已至此,后悔莫及。她很想马上离开,因为再往下打还会输得更多。可是,战斗才刚开始不久,牌风还不知会往哪边吹,她不想就此结束。所以,她见老方跟老板借了五百元钱,也试着跟女老板借上一千元,好继续往下找。可老板还是那句话,让她拿东西做抵押。她就大家等着,要回屋去取那件皮大衣。这是她所有的财产中最值钱的物品。

年后的天气非雨即阴,连日不晴。但再阴沉的天气都比不上她此时的心情。她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昏暗,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形骸走在没有感觉的恶梦里。但是,眼下的情景并非恶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而眼下这条真切而现实的路正在通向一条陌生的绝境。这七百元钱是她跑了多少路程,费了多少口舌,丢了多少面子,求爷告奶求神拜佛才借来的,可是,倾刻间,却送到了别的腰包里。她恨那个算卦的中年男人,把她骗得这样惨,但更恨自己不该拿这些救急的钱作为赌注。可是,痛恨和后悔又能有啥用?钱反正已经输掉了。但她不能就此罢休服输,必须要振作起来,把皮大衣拿去作抵押,再把输掉的钱给赢回来。

这时,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路,说,“彩云,怎么叫你三声都不答应?”彩云一抬头看是老歪。老歪不老,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而且哪里也都不歪,个头高高的,胖胖的,只是有人说他的脖子有点歪,就把他叫成了老歪。老歪独身一人,也没人知道的身份背景,据说是他是西安东郊的农民,因为成年累月都呆在徐家湾村,所以,就跟当地的村民没啥两样。老歪没啥职业,整天打牌,好像打牌就是他的职业。

过去,彩云曾跟他打过几次牌,因为屡战屡败,以后就不再跟他打了。而且老歪一般从不去康乐麻将馆,一是觉得康乐麻将馆都是小打小闹的中老年人聚集的地方,不屑一去,再是康乐麻将馆的人也都不愿意跟他一起打牌。听说他一般都是跟一些有钱有脸的人在宾馆里包房打大牌。

彩云唬着脸说,“唉,光顾黑着脸朝前走,哪听见你在叫我。”老歪见彩云满面的愁容,就说,“咋了,打牌输了?”听着老歪的话,彩云真想哭出声来,说,“本来家里急着要钱给我妈看病呢,我到处借钱才只借了七百元,还差八百元。可是,我听那个该死的算命先生说我今天是进财之日,就拿着这钱去打牌,谁知才刚开打不久,就让那个王老板连胡带炸把我的钱一下子都赢走了。没办法,只得回去再找人借些钱。”

老歪一听,不以为然地说,“算了,你别去找人借钱了,现在这时候你就是到哪都借不到钱。走,我去把你输的钱给赢回来。”听老歪说这话就跟吹口气似地,彩云疑惑着说,“你咋有这大的本事,说赢就能把钱赢过来?”老歪说,“不信,你可以看着。”可彩云摇了摇头说,“可我手里已经没钱了。”老歪却很义气地说,“不要紧,赢的是你的钱,输了是我的钱。”彩云心里一动,又说,“这咋好意思?”老歪把手一挥说,“走吧,谁叫咱们是朋友,我老歪这人就是这样,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彩云其实从未把老歪这种人当成朋友,但听老歪说这话,心里自然很是感动,就带着老歪去了康乐麻将馆。

老方、小四川和王老板正坐在老板的屋里吃着水果吸着烟等着彩云。见彩云带着老歪一起进到屋里,觉得有些奇怪。老方就问彩云,“你到底还打不打了?”彩云说,“我输了那么多,干嘛不打了?”于是,大家开始各就各位。但彩云却说,“今天我的手气不好,就让我兄弟帮我打。”老歪也是徐家湾村里的知名人物,大家也都认识,知道他打牌的厉害,所以,都没人愿意跟他打牌。可是,小四川和王老板都不敢得罪老歪,所以,也就不敢吭声。

可老方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知道老歪打牌鬼花招多,见彩云要让老歪替她打牌,就非常不悦,用嘲讽的口气对彩云说,“老歪是西安东郊人,你陕南汉中人,两人八杆都打不到一起,他咋就成了你的兄弟?”说着,便从麻将机旁站起身来,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头痛,要去卫生所,你们继续打吧。”

见老方走了,女老板很快又从外面叫来了一个陌生人。那人一听说打的是十元二十元的大牌,先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坐在了老方的位子上。开始,老歪还不怎么显山露水,等往庄上一坐,就连坐了五庄,不但把彩云刚输的钱打了回来,还多赢了三百多元钱。再往下打,不到一个钟头,就把那个陌生人和小四川兜里的钱都掏光了。陌生人和小四川没钱了,只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本来王老板已经赢了差不多八百多,可是,到最后也只打了个平手。

打完牌,老歪把牌桌的钱都推给了彩云。彩云从中拿出了七百元钱,把剩下的钱都推到了老歪面前,说,“这些钱都是你的。”老歪对彩云说,“不是说好了,赢的钱都你的。”彩云说,“你帮我把这七百元钱赢回来,我就感谢不尽了,这些钱我不能要。”老歪说,“咱俩谁跟谁嘛,都拿去,好给你妈看病。”说着,点着一支烟,让彩云数数看共赢了多少钱。彩云把剩下的钱数了一下,是一千一百多,再加上那七百元钱,老歪一共赢了一千八百多。有了这多的钱,彩云就想明天一早就可以去医院打胎了。

这时,天色已晚,该是吃饭的时候了。彩云虽然不饿,但人家帮了她这大的忙,不能不向人家有所表示,就要请老歪去吃饭。老歪说饭就不吃了,要不,你陪陪我出去唱唱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