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何大勇聽見金屬被切割崩落清脆的響聲。
他低下頭看去。
自己的腳銬被切開為兩半。
“何將軍果然是條漢子，本王佩服。”
“來人，給將軍解綁，賜座，奉茶。”
“是！”
一旁的衙役解開他身上的手銬和繩索。
何大勇這下糊塗了。
眼前的闖王，他到底要幹什麽？
“大王，您這是何意？”
何大勇接過茶水，小心翼翼喝了一口。
“何將軍，我記得，你是邊疆北府人吧？”
北府。
這個遙遠而陌生的名字，一下喚起了何大勇很多回憶。
漫天的黃沙，昏暗的天空。
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是常年幹涸的河床。
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人們如同那牛馬一般倔強地活著。
一塊在江南賤如泥土的茶磚。
在這裏，一塊就能換一個胡族姑娘的**。
十頭肥碩的牛羊。
僅僅隻能換來一口最劣質的鐵鍋。
所以，在戈壁灘上從來沒有什麽人性。
隻有最黑心，最沒有良知的狼群才能活下來。
何大勇能見的最多的**。
不是水，也不是牲畜的奶。
是血。
敵人的血，牲畜的血，同袍的血。
和自己的血。
生存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吞咽下的每一塊肉，每一口酒。
都是拿著自己腦袋搏來的。
他身上的衣服，也從普通炮灰的布甲。
換成了朝廷專門為他打造的鐵甲。
戈壁上的男人們凶狠好鬥。
幾乎活不到三十歲。
何大勇是個例外。
他想活，帶著弟弟和其他兄弟們一起活。
無數個夜裏，他截殺了不止多少商隊，攢下了巨富。
終於買通了朝廷裏的大人物，才調防來到了東南。
本以為能夠安穩度過此生。
怎奈天下大亂，他的一廂情願成了泡影。
在被林長生拿住後，何大勇第一反應並不是反抗。
而是解脫。
從那無數個殺戮的噩夢裏徹底的解脫。
“大王，小的是邊疆賤民。”
“從小殺了無數的人，才帶兄弟們活到了現在。”
何大勇說的非常平靜，仿佛是在向上司匯報一件簡單的工作。
“我已經三十九歲了。”
“您知道麽，在我們北府。”
“活著超過三十歲的男人，都被人稱為懦夫而不是大丈夫。”
“所以，請您成全我吧！”
說完，他恭恭敬敬撿起小刀，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啪！
林長生毫不猶豫，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鮮活的巴掌印，好像印章一樣清晰。
“何大勇，你少和我來這套！”
“你們北府人苦。”
“難道我們不苦？”
“而今天下大亂，四海之內饑荒瘟疫，戰火橫行。”
“爾等不懷平複天下，解救蒼生之心。”
“是何能談丈夫！”
平複天下！解救蒼生。
這話自打他參軍起，就聽過無數次了。
可是結果呢？
不過是那些軍頭們用來給自己醜陋行為塗抹的借口罷了。
何大勇仿佛心頭被狠狠紮進了幾根刺。
“大王，這樣的話，我聽了太多。”
“我不相信。”
混跡了十多年的官場，何大勇心裏早就明白。
林長生之所以現在不殺自己。
是看上了自己和身後兩千虎賁營。
作為一支曾在北府邊疆廝殺的隊伍。
在同等人數之下，南方任何一支隊伍都不可能正麵擊敗他們。
“你不相信？”林長生冷笑一聲。
“所以再和黑風寨交戰的多年間。”
“你也是出工不出力，讓這夥土匪作惡多年吧？”
“尤其是那個黑風寨匪首史有龍。”
“聽說還是你同門師弟？”
何大勇聽林長生這麽說，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沒錯，正是這個原因。
虎賁營在曆次剿匪中都是出工不出力。
另外一方麵，也是因為黑風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他不願白白浪費兄弟們的性命，來換自己的前途。
“大王明鑒。”
“小的的確有意如此。”
“那好，我便與你打個賭注。”
林長生站起身來，背過身去。
“五天之後，我將親自攻破黑風寨。”
“剿滅這夥為非作歹多年的匪徒。”
“我將用史有龍的腦袋祭旗。”
“以告慰那些被殘害的無辜百姓。”
五天，攻破黑風寨？
何大勇抬起頭，兩眼裏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多次到過黑風山，也勘察過當地地形。
何大勇的結論是，因為火炮投石車等重型攻城機械上不了山。
隻能靠人命堆疊，強攻黑風寨的防禦工事。
保守估計，也要三萬人馬才能攻得上去。
而且要做好犧牲一半的準備。
林長生雖然武藝高強。
但畢竟隻是血肉之軀。
他手下隻有倉促訓練的新兵，沒有成建製的精兵強將。
要如何擊破黑風寨呢？
“看來你是不信？”
“大王雖然一身武功超凡入聖。”
“可恕我直言。”
“您隻是血肉之軀，更沒有上過真正的沙場。”
“請大王慎重，莫要白白犧牲了臣民。”
“哈哈哈！”
林長生忽然哈哈大笑。
“何大勇，我且與你打個賭。”
“若五日之後，我未曾剿滅黑風寨。”
“我便放你和你的弟弟離開，任由你們去往何處。”
“若我攻下黑風寨……”
“我願為大王效犬馬之勞。”
“鞍前馬後，不敢有任何違抗！”
何大勇心裏明白，便順著林長生的話說道。
“痛快！”
“何將軍，在此好好休憩。”
“五日之後，本王再來與你痛飲慶功酒。”
說完，林長生便頭也不會離去。
“恭送大王！”
何大勇不知怎的，忽然心裏泛起一陣不安和局促。
難道眼前的這個林長生。
真的有辦法剿滅史有龍？
倘若真是如此。
那拜服在林長生麾下，算是理所應當。
幾個時辰後，洪崖縣城外。
五個黑影集結完畢。
“都準備好了？”
“大王！”
“準備好了！”
“好！出發！”
五人翻身上馬，急促奔馳。
他們一路向東北，目的地直指黑風寨。
縣衙裏，公孫龍的書房燈火輝煌。
“公孫大人。”
“咱們的兵馬糧食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明日卯時便可集結完畢，隨時準備出發。”
“好！”
公孫龍疲憊的點點頭。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東北方向，喃喃自語。
“大王，您交代我的，我可都完成了。”
“能否成功，都看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