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给孩子喂奶将薛平憋得难受,但她坚持发扬不怕疼不怕苦的剖腹产精神,终于将奶憋回去了。
只是苦了王军的娘。老太太暂时回不去她的家了,得留在城里帮儿子带孙子,毕竟这个被命名为王胜(昵称“胜胜”,薛平解释为胜利的“胜”,小名是大名的通俗版,但孩子的奶奶认为应该写为“剩剩”,意思和有些乡村孩子被叫做“狗剩”差不多,狗吃得剩下的,名字低贱的孩子好养活,命大。)的孩子是王家的传承人。按照传统观念,相对于孩子的外婆来讲,王军的妈妈抚育孩子成长的责任更大些。
本来,奶奶带孩子有不少乐趣,辛劳的过程完全可以用“累并快乐着”来形容,但“剩剩”缺少了母乳喂养,全靠进口奶粉维持生存和成长,无形中给王军的母亲加大了劳动量和工作难度。虽说薛平的父母偶尔也会来关心爱护一下,但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表明他们是孩子的外婆、外爷,是一种身份认证,相对于王军母亲的辛劳,他们在外孙身上所尽的责任更富有象征意义。
“唉,这个媳妇子,不知咋想的!硬硬不叫娃娃吃奶,‘剩剩’太可怜了。”王军妈妈偶尔在儿子面前抱怨媳妇。
王军说:“妈,城里的媳妇和咱老家的不一样。放弃母乳喂养的年轻媳妇很多,不奇怪,妈您要多担待。”王军一方面维护妻子,一方面尽最大努力给母亲帮忙,想让老太太舒心一点。
很快,因为怀孕产子所形成的小肥胖,被薛平通过节食和健身锻炼克服掉了。所以,当她按照王军表哥刘成斌副厂长的安排到厂办上班之后,俨然恢复了绝色美少妇的本色,再加上衣着得体,化妆浓淡相宜,立即产生了某种效应。用若干年以后兴起的网络词汇来形容,叫做“亮瞎了”,夸张的说法叫“亮瞎了我的24K钛合金狗眼”。或者更确切地说,厂长办公室来了一个流动的、有温度有表情的美丽花瓶,让大家都感到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还在其次,薛平在厂机关干活儿特别有眼色,积极主动,任劳任怨,见了每位厂领导、机关的科长,乃至一般工作人员都低眉顺眼,笑脸相陪。毕竟她作为一线工人到机关上班,是受到了某种特殊关照,薛平不愿意招致更多的羡慕嫉妒恨,故而甘愿用勤快与随和换取更宽松的生存氛围,这是她的聪明之处。
过了一段时间,厂里的一把手对刘成斌说:“把你表弟媳妇借调过来干勤杂工,看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薛平勤快、能干、有眼色,厂办主任说自从她来了以后,领导办公室的卫生、勤务以及花草养护不用再操太多的心。还有一点不知你发现了没有,你这个表弟媳妇长得真漂亮,看上去是一道流动的风景线,赏心悦目,秀色可餐啊!”刘成斌说一把手:“感谢厂长同志夸奖我的亲戚。我也觉得薛平来了以后挺给我撑面子,她如果表现不好,我岂不是要被大家非议,包括厂长您也脱不了干系,她的工作表现好,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厂长同志过分关注一个小小勤杂工漂亮不漂亮,显得有点色啊!”厂长哈哈大笑:“我忘了,我忘了,薛平可是你的亲表弟媳妇啊!君子不夺人之美,薛平漂亮不漂亮真不关我的事。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般来讲,漂亮人儿对于周围关注的目光总是很敏感,薛平也不例外。来到厂办室工作,尽管身份是较为卑微的勤杂工,但机关从领导到工作人员,整体素质远远高于车间的工友,大家都能平等相待,使薛平感受到人格上的被尊重。不但没有歧视,而且她的美貌以及得体、自敛的衣饰反而成为机关女性工作人员羡慕的对象。被人羡慕总是好事,薛平心理上的优越感自然而然萌生,并且呈现出发展壮大的势头。
工作内容决定了每天一上班,薛平有机会出入各位厂领导的办公室。除了厂工会主席是女的,其他男性领导在办公室与薛平相遇,都会对她客客气气点头微笑,有的还道一声辛苦、感谢,弄得薛美女自尊心进一步膨大。而且,她在厂领导,包括那些男性机关科长们面前,总是表现出柔顺、亲和以及恰到好处羞涩、妩媚,弄得男人们心里痒嗖嗖的,同情心和爱美之心也会随之发酵。
厂机关举办娱乐、联谊类活动,薛平不仅可以像正式员工一样参与,而且不经意间还会弄出众星捧月般的明星效应。
遇到了一个举国欢庆的节日,恰逢薛平所在厂子的上级企业集团成立50周年庆典,各个二级厂难免要搞一些庆祝性质的集体活动。
这是一次厂机关工作人员的大party。先聚餐,然后在布置得富丽堂皇喜庆的大会议室唱卡拉OK,跳交谊舞。厂级领导参与其中,与民同乐。
饭桌上难免要喝酒。领导们尽管在饮酒方面相对谦虚,但毕竟敬酒是一种简单易行与领导套近乎的方式,故而到了跳舞的时候,各位领导都有了几分醉意,用微醺来形容恰如其分。
娱乐活动转入以跳交谊舞为核心内容的阶段,大会议室里的灯光被调暗,人为制造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暧昧气氛。
和一般机关单位相同,工作人员男女比例总是相对失调。尽管厂办主任暗地里让全厂最大的车间派来若干相对年轻漂亮的女工,以解决跳舞时男人缺少舞伴的问题,但身材和面容都能达到上乘标准的女性仍然十分紧俏。在这种情况下,面容俊俏、身材高挑、舞步娴熟、态度恭谦而又亲善的薛平,自然而然成为最受欢迎的舞伴之一。
在伺候领导方面精明能干的厂办室主任完全能看明白,在这个厂机关的大party上,手下的勤杂工薛平是给领导陪舞最合适的人选,也是最稀缺的资源。于是他明白提示薛女士,多陪几位厂领导跳跳舞。“你的舞跳得好,这时候不好好发挥作用就屈才了。你一个临时借调的勤杂工,今天是接近领导、和领导增进感情的大好时机啊,薛平,你要好好把握。”厂办室主任说。
薛平脸庞微微发红,与刚才少量饮酒有关,也与现场的气氛热烈相谐。厂办室主任的提示和怂恿给了薛平更大的勇气,女人与生俱来的羞涩感不足以形成阻碍,于是认认真真跳舞,不但对于领导的邀请大大方方接受,而且主动邀请厂领导来跳,在几位男性的厂长书记副厂长之间玩弄一种相对的平衡。
机关工作人员大都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很快的,薛平和现场为数不多的几位美女,差不多成了厂领导和机关个别有身份的科长们的专属舞伴,其中薛平最为出色,最受欢迎,简直成了明星!
起先,薛平并没有主动邀请她老公的表兄刘成斌跳舞。毕竟他和自己有一层特殊关系,在公共场所不宜靠得太近,该避嫌的应该避一避,这是薛平的想法。可是,后来她无意中发现,刘表哥的眼睛在暗昧的灯光中时时跟踪着她,像一条无形的绳索,似乎要将她捆绑起来,拉拽到他的身边。
要不要主动和刘表哥跳一曲呢?这是摆在薛平面前的一道难题。去跳吧,毕竟刘副厂长是亲戚,而且正是由于他的帮助,自己才有机会到厂办上班,公开场合两个人秀亲密,岂不是故意要将众人审视的、疑惑的、嘲讽的、敌视的目光吸引过来,和引火烧身没啥区别。另外表弟媳妇主动邀请老公的表哥在昏暗的灯光下跳交谊舞,岂不是显得贱嗖嗖的?不去跳吧,很明显刘表哥会在一定程度上没面子,况且他的眼风带着钩子,早想把薛平钩到他身边去。明明感知到了刘表哥的意图,却装傻不去满足他的心理需求,岂不是故意得罪他?而这位副厂长表哥对她和她的老公来说,又是绝对不敢得罪、也不能得罪的啊!
犹疑再三,薛平仍然没有主动邀刘表哥跳舞。她在心里抱怨:刘成斌呀刘成斌,你既然想和我跳舞,对我被别的男人搂着抱着明显怀有妒忌心,干嘛不主动邀请我跳舞?假如你这样做了,显得多有绅士风度啊,也让我脸上有光。一个大男人,何必要装矜持,装假正经?何必要把架子端得足足的?你越这样,我越不去招惹你,急死你,想死你,难受死你!
到后来,薛平还是去了。厂办室主任提醒她:“小薛,你去陪刘副厂长跳一曲吧,我看他空坐好几曲了。他对你多好呀,没有他你能到厂办来上班吗?别假装矜持,也不要顾虑他是你家亲戚,他是咱们的领导,更是一个男人!”薛平认为厂办主任说得对,于是主动上前邀请刘副厂长跳舞。
刘成斌表面上依然绷着,面无表情,但薛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破绽。刘表哥眼睛里有火苗子窜出,直接袭向她的眼睛,以及她身上对男人来说很敏感的某些部位。很显然,在这种场合,他在刘副厂长心目中,已经被剔除了表弟媳妇的身份,没有了这一层亲戚关系,她只是一个漂亮女工,是这次舞会上最受欢迎的美丽舞伴儿。既然这样,刘副厂长表面上的矜持只是假象,他和别的男人一样,也会渴望将年轻漂亮女人搂到怀里那种美妙的感觉,而不会因为她是表弟媳妇而产生任何排斥。
想通了她和刘成斌之间的微妙之处,弄清楚了对方眼下最需要什么,薛平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表哥,对不起。早想和您跳舞了,可我不敢,怕您有别的想法。”舞起来了,薛平用柔柔的声音与刘表哥交谈。
“我能有什么想法?这是厂里的集体活动,咱俩都是机关工作人员,是同事。大家在一起跳舞,我咋不能和你一起跳呢?你想多了,薛平。”刘成斌说。
薛平能听出来,刘表哥将她和他并称为“机关工作人员”、“同事”,给了她多大的面子啊!我一个临时借调来的勤杂工,能和副厂长平起平坐、完全平等吗?这中间差着多少个层级啊!倒是作为男人和女人,“大家都在一起跳舞”,从这个层面上讲,双方互有需要,互为依托,倒还有点身份平等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刘表哥的话很给薛平面子,让她有一种被尊重、被关爱的温暖和亲切,于是她悄声说:“谢谢您,表哥,不,刘厂长。”
刘成斌说:“这有什么谢不谢的?我还要谢谢你哩。你舞跳得好,带着你跳很轻松,也很享受。”
必须承认,刘成斌属于舞痞级的好舞伴儿。被他带着跳舞,薛平感到轻松愉悦,有一种被人爱护,身和心都飞起来的感觉。所以,一曲舞罢,薛平悄声对刘成斌说:“您舞跳得真好。和您一起跳,我感觉要飞起来了,还不累。”刘成斌说:“那就多跳几支曲子吧。”薛平受宠若惊,无言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薛平成了刘成斌的专有舞伴儿。这个时间段大家都跳得高兴,这两个人不换舞伴多跳几支曲子,也没有人特别关注。好在其他厂领导都没闲着,所以也没有人特别惦记薛平。
跳着跳着,薛平有一个重大发现,这位老公的表哥兼厂领导放在她后背上的那只手不老实。薛平这天穿了白色长裙,跳起舞来很飘逸,但这条裙子后背有一个开口,假如男舞伴不老实,恰好给提供了可乘之机。刚开始感觉到刘副厂长的右手在她后背上下摩挲的时候,薛平心有惊悸,但又不敢有反抗或者拒绝的表示,只不过脸红了,但昏暗的灯光下刘成斌看不见。于是,男人将这种默许当成鼓励,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放肆。刚开始的惊悸过去之后,薛平反倒坦然了。原来刘表哥也不是不吃腥的猫,但仅限于跳舞的时候手上搞点小动作,又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人家是对她和她老公有恩的人,今后还会有求于他,薛平非要把对方那点小无耻给戳破,反而显得自己没包容心,没意思,于是,只能忍着。
再怎么说,我是你亲表弟的媳妇呀,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刘成斌总不能连亲戚也不放过吧?那样的话,你就是一个卑鄙下流的男人,我薛平会瞧不起你!薛平想。
跳了几曲之后,刘副厂长被别的舞伴儿“接管”过去了,薛平心中一阵儿轻松。可是,当她看到刘成斌带着别的女人翩翩起舞,心中又难免产生一丝淡淡的失落感。人在舞场上的心理感受,难免有点不同于往常,可能是那种暧昧的灯光、暧昧的气氛所致。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让薛平匪夷所思的事情。舞会结束后,机关工作人员作鸟兽散,刘成斌作为厂领导之一,并没有让厂办室主任派车送他回家,而是坚持要打的走,并且当着大家的面,大大方方招呼表弟媳妇:“小薛,我和你同路,顺便把你带上吧。”
当然了,在出租车上刘表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异常,毕竟有陌生的的哥在场。但是,来到表弟媳妇家楼下,刘副厂长并没有把薛平放下,自己一个人回家去,而是陪着表弟媳妇下车,将出租车打发走了。
“我离家不远,待会儿走一走,权当锻炼。”刘成斌说。
“谢谢您,表哥。让您送我回来,太不好意思了。”薛平说。
“这有什么?顺路嘛。你也不请我上你家坐坐?”
“算了吧,表哥。你表弟出差了,深更半夜,不方便。改天等你表弟回来了,请您到我家做客。好好做几个菜,只要您不嫌我手艺差,再好好敬您几杯酒。”薛平说。
“表弟出差了?我看你休完产假一直正常上班,孩子谁管着呢?”
“被我婆婆——您舅妈带回她那儿去了。反正我家孩子吃奶粉,奶奶带和我带没啥区别。”
还好,知道了薛平的老公不在家,刘副厂长没有提出别的不合常理的要求,薛平如临大赦。
握别时,刘成斌将薛平的手用劲儿捏了捏,传递一种信号。薛平故作镇静,但出了一身冷汗,尽管半夜时分气温已经很低了。